自信

作者: 紀子清 | 来源:发表于2019-03-06 23:52 被阅读0次

       周艺萌著

        小巷很长,路边摆满了摊子,传来络绎不绝的吆喝声,行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来小镇暂住的我,第一次走进小巷。

      但在这一派和谐淳朴的场景中,我看见了一个捡垃圾的身影。这人扎着两根麻花辫,脸上抹了层厚厚的粉,像旧电影里的僵尸,嘴唇上涂满口红,穿着一件破旧的粉色格子衬衫和一条藏青色的裤子,十分怪异。定睛一看,是个男人。

      他一登场,整条巷子都变了味儿。小孩子会好奇地停下脚步,指着他询问,大人们便拽着孩子赶紧离开,脚步飞起来似的快,嘴里念念有词,教育孩子不能像他这样。年纪更大的人一脸嫌弃,嘴巴像开了的闸门,说些“疯子”,“败坏风气”之类的话,嗓门很大,唯恐他听不见。

      奇怪的是,那男人脸上看不出一丝难堪,永远摆着一副笑脸,这装扮十分自信的样子。翻完这个垃圾桶,推着破三轮走向下一个。

      我看着他,满是错愕。小巷在一瞬间成为了两个世界,闲不住嘴的旁观者和他。我向身边的摊贩打听了一下,得知他姓张,人们称他“美人张”,充斥着讽刺意味。我皱了皱眉,听他兴致勃勃地讲下去。

      “美人张”住这几十年了,父母很有钱,是镇上最先买房的人,从小过着金枝玉叶般的生活。二十几岁的时候,酗酒成瘾,被车撞了。这一撞不得了,头撞上电线杆,给撞疯了。父母掏空积蓄,卖了房给他治病,被骗光了钱。一家人承受不住,狠心把他抛在这了。他就天天这副模样捡垃圾……

      越说越离谱,我听得半信半疑,打断说得津津有味的他,离开了。

      第二次遇见“美人张”,已是深夜。我本想出门买东西,正好碰见推着车慢慢走的他。巷子里只有我们两个,月光下他的外表更加诡异。我愣在原地,内心斗争了许久,最后摆手像他打了声招呼。我似乎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后又开口说道:“你才来这里吧,之前从没见过。”声音倒很正常,四十多的男人,只是有气无力。他一点也不疯,我当下断定,甚至觉得他平易近人。寒暄两句,我小心翼翼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说完有点担心会不会惹他生气。

      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苍白的脸被夜色蒙上了层灰。我正准备打个哈哈缓和这尴尬的情形,他突然说:“我妈年轻时就是这么打扮的。”我一惊,他紧皱眉头,努力回忆着。

      “不太记得请了,不过我妈年轻时就扎这种辫子,每天早晨对着镜子抹粉涂口红。她很爱笑,我觉得她很好看。”

      “我妈带我长大的,我见不着我爸几面,只知道他赚了很多钱,买了镇上第一栋双层的房子。”

      “后来他赌博,欠了很多钱。我护着我妈被上门讨账的人打了一顿。钱没了,房子卖了,我爸跑了。我妈太受打击,受不住,没多久去世了。”

      “老婆大概看我没钱,带着孩子也跑了。我做不来工厂里的活,只好捡垃圾租一间小房间。我想我妈,所以每天打扮成这样,只是我不会化妆。”他说完,又冲我笑了笑,在月光的映衬下。

      我说不出话来。

      他经历了什么我根本不敢去想象。可他的笑让我明白,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做错,错的都是那些“自信”的认定何错何对的旁人,是这个病态的社会。

      我和他道了别。

      夜晚,除了月光,只有一大片一大片浓郁的黑色,绵亘不绝。

      有时我在巷子里和他相遇,他依旧是那看起来怪异的模样,任凭谁的指责与谩骂,都掩饰不了他自信而温柔的表情。

      我们生活在阴沟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

      最后一次和他相遇,他却不再打扮成女生模样。摘下了假发,洗净了脸庞,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我同第一次遇见他一样错愕。他挠了挠头,笑着与我解释:“有个人说工厂缺人手,不是技术活,可以让我去,只是不能让我和以前一样。”他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也为他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安心。

      自此,了无音讯。

      我有些许挂念,和路边摊贩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说是被人给骗了。让他去干活只是逗他玩的。的确,那有厂子需要这种人。后来就没影了,谁知道疯子想干嘛,要是死了也就死了。”那看热闹般的神情,像锐利的刀锋,在心口狠狠划了一道。

      我离开小镇的那天,天气阴沉,不多久下起了雨。我似能看见一个扎着麻花辫的背影,孤独的在雨中飘零。

    (根据真人真事改编,准备参加作文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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