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带我去看病
当爷爷带孙子,每每想起自己当年当孙子的事,觉得最有趣的是看病。那时带我的可不是爷爷,而是奶奶。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事,当时自己差不多五、六岁,七、八岁吧。玩着玩着,没气力了,头懵了,贪睡了,不吃饭了,奶奶手把额头一摸,“奥,孩子发烧了!”一会儿,生姜葱根和红糖煮的汤来了,“孩子,趁热喝,喝完被子蒙头睡上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也怪,喝了汤,就睡着了,就出汗了,醒来就轻松了。这时,又来了一碗热汤面或平时根本吃不上的鸡蛋炒馍花,吃完,便什么事也没有的接着玩去了。
似乎大都是这样。
也有烧一直不退,头一直发懵的时候,这时,奶奶便带着我找人看病了。
我家在村东头,看病的人在村西头。那里有一个慈眉善颜胖乎乎的老奶奶,老奶奶住在一个小院的西厢房里,西厢房就是胖奶奶的“诊所”。
进了老奶奶的“诊所”,我的奶奶一定要虔诚地燃着一柱香教我和她一起跪下磕头。原来我们面前的墙上是一副庄严的神像,神像的前边是一张供桌,供桌上摆放着丰盛而美味的贡品,香炉里燃烧着香,还有似明似暗的烛光和蒙蒙袅袅的烟雾。
磕过头,我们便走到慈眉善颜的老奶奶身边,老奶奶一不把脉,二不操作任何医疗器械,只是微闭着眼睛,神色庄重轻声念念有词着什么,后来知道那是在向神祷告祈求。大约二、三分钟,老奶奶的眼睛睁开了,神色也和蔼了,“孩子不小心撞到大槐树神了,”或者是“撞到大青石神了”,“我已给神说了,没事了,回去玩吧。”也怪,回到家里,病也不知不觉间好了。有时胖奶奶还用纳衣服的钢针在我的印堂上挑几下,再挤出一点血。记忆中,这样的看病不少于七、八次,似乎每次都有求即应,很快康复。否则的话,哈哈,我也不会于此刻在这里做文章了。
不知何时,我的奶奶也学会了问神驱鬼。当疾病又一次侵扰自己的时候,奶奶便拿来一个盛着水的碗,还有两支筷子,神情肃穆的奶奶小心翼翼地把两根筷子插在盛着水的碗里,一手扶着筷子,一手轻轻地向筷子的顶端淋着水,嘴里不停地斥责道:“是谁让我的孩子生病了?看孩子病得多可怜,是你就给我站出来!”说着说着,一直扶着的筷子就不用扶了,就直挺挺地站住了。说时迟,那时快,奶奶突然不知从哪里抓起一把菜刀,猛地向筷子坎去。鬼吓跑了,孩子的病岂能不好?也是的,慢慢地真好了。
只不过从那时开始,在我的眼里,每一颗大树,每一块大石,似乎都有神怪相附,天地间似乎总有一种神秘的幽灵在呼风唤雨赐福降祸,使人不得不敬畏。以致到而今近耳顺之年,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依然存在。看来,儿时的那些事不完全都是坏事。
其实,完全不必嘲笑当时看病的方式,我们的民族,我们的祖辈不就是在这样的困窘艰辛中发展繁衍的吗?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农村医疗更是苍白乏力缺医少药,千百年形成的习惯与当时的现实,决定那种看病方式的存在。不过那种方式也并非一无是处,它更像一种心理疗法,同时还避免了如今随处可见让人怨恶又无奈的过度医疗,你说呢?
想到这些,就每每感叹时光倏忽,天地巨变。我的孙子而今所享受的医疗条件,已绝然不是我当孙子的当年了。孩子偶尔有点不舒服,问神驱鬼是从来没有想过更没有做过的事,主要是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孙子的爸爸妈妈——我的儿子儿媳,可比我着急多了,在心多了,谨慎多了。而国家一个现代化高科技方便快捷的医疗服务体系又时刻在呵护着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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