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和尚阿悟》
这个节气很宜人,昨晚上星星点点下了一些雨,早晨在田野里走走,看见野草和庄稼上都湿漉漉的,恰似露珠闪闪,露白月微明,天凉景物清,初夏有种秋天的味道。
总在这个节气思念扬州,思念扬州的一些朋友,最主要思念扬州的月色,虽然扬州号称月色天下第一,一直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说法,但说来也怪,每到中秋月圆之夜,我总是坐高铁回到济南和家人团聚的,因此夏天这个节气就成了扬州明月和我相伴相熟一种寄托。
在扬州朋友很多,同事暂不提,容易引起非议,相对而言我喜欢一些江湖上的朋友,这次重点要说说阿悟这个花和尚。第一次知道螃蟹逃跑就是端午节和阿悟小聚的时候。那几天我白天在鉴真图书馆看书,有点疲累,晚上就找阿悟想大快朵颐一把,这家伙家里有大明寺特产桂花自酿的桂花米酒,喝起来甜兮兮的让人动容,据这厮给我介绍:他酿酒用的是扬州大明寺天下第五泉的泉水,这种水冽而味甘,矿物含量丰富,醇度也高,涨力大,用此水制酒,酒质格外醇厚。再加上寺内那株隋唐就有的桂花树所产的桂花入酒,因此酿成的桂花酒,色呈琥珀,酒质香醇浓厚,上口带些许桂花香,微甜且绵甜爽净,颇有特色。最主要他家嫂夫人厨艺也很了得,做的小菜格外可口,但家里的大菜都是阿悟自己动手的,我在他家吃过鮰鱼刀鱼,以及江蟹小龙虾等等,嫂夫人就往往让贤阿悟大师亲自动手。
我一直很佩服的就是阿悟这一点,都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不晓得像他这种圣手和尚应该归于何隐的级别,也许僧道另有排行吧。看阿悟家里养着好多螃蟹,我就很是吃惊,这种江蟹属于长江绒王蟹,价格不菲,至少要三四十元一只,不想阿悟家里居然有这么多,而且都是活的,我问道:“阿悟,你这是从哪儿捡的便宜,身为出家人不要打诳语呀。”
阿悟笑了起来,原来他深懂美食之妙,这金风未动暖气已升的时令并不次于“秋风起,蟹脚痒”的时候,看好长江江堤一个地方,放置一个强光手电筒,就有螃蟹觅光而来,只需要守株待兔,来一只抓一只,他一晚上就抓了四五十只。我大喜,说:“阿悟,你告诉我地点,我今晚也去抓。吃剩下的就卖掉,这一晚上还不得收入一两千块钱,我发财了。”
阿悟白我一眼,说:“我是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吃几只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要指望它赚钱那就不是大慈大悲了。”“你丫的装起圣人来了。”我嘻嘻笑着,也懂得这家伙是有原则的人,只好做罢。只是想想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离我远去不免心痛。
阿悟拍我一把说道,就是因为我有些贪念才一直突破不了心中魔道,该吃就吃,别想那些了。吃酒的时候阿悟又说道瘦西湖里有只老鳖,每到月圆之夜总喜欢到大明寺附近听诵经声,但看我两眼放光,俨然已经把老鳖当做了红烧甲鱼的佐料,不由叹息一声,不再和我谈这些话题。
那个端午节酒足饭饱,我原本想第二年再去,但春节前后却离开扬州回了济南。现在又快到端午,不知道阿悟怎样了,是不是又在喝桂花酒吃江蟹,少了我这个朋友他会不会寂寞呢?
我很想这些美味佳肴,人倒是其次。
二、大明寺
济南有个大明湖,扬州则有一个大明寺;大明湖莅临济南的另一个名胜古迹千佛山,而大明寺则是扬州瘦西湖的一部分,站在寺内高处,透过袅袅香火看过去,瘦西湖内无论是水,还是桥,亦或者郁郁葱葱的绿植,亭亭玉立的假山,别有一番迷人之处,远处眺望美女,你更多欣赏的是其妖娆风姿,而不是如画的眉目情调,大明寺内远眺瘦西湖,就有点躲在灯火阑珊处顾盼美女的意味。
我第一次去大明寺的时候是一个夏天,梅雨季节时候吧,空气潮潮的配以高温,再步行上一段高高的台阶,进寺庙牌坊时就是喘粗气的模样了,早听说大明寺门口的一对石狮镇宅,我仔细看时,不知道是不是它们也觉得燥热,或者对我有点认生,张牙舞爪之间竟有几分羞涩的表情,北方的一些雕刻总是强调气势,而扬州的匠师们却擅长于细节,刀斧之间总把亲和力放在首位,石狮如果放在乡间宅院旁这幅表情固然会觉得亲切,但如果用来护法就算是少许缺憾了,狮子就是狮子,不怒自威,而不是迎客的神态。石狮旁的牌坊倒是耸立庄严,阴云密布中尤显一种大气凛然,几个篆字则叫我显的眼拙了,问了别人才知道是“栖灵遗址”,纪念隋文帝时寺中的九层栖灵塔,千年之前的巍峨建筑已经化为了南柯一梦,近几年重修的仿古建筑已经拔地而起,不过今人看到这些遗迹也知道大明寺历史源远流长,多少古人古迹随风而去,而我们仍然前赴后继着,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千年,当我们沦为古人时,不知道会给世界留下什么值得纪念。
大明寺内大雄宝殿、天王殿、藏经楼等建筑都颇有江南特色,就是每一处都不厌其详、不厌其烦的刻画人物景致,佛祖的雕塑也是栩栩如生,看着贝阙珠宫,千条缨络的慈悲宝相,由不得一种跪拜的冲动,母亲和父亲岁数大了,身体不是很好,到许多庙里的时候我都想磕几个头为他们祈福祝愿,但就是一些假冒的僧人拿着功劳薄让你捐款使人觉得恼怒,但大明寺中却是一片宁静,也许是雨天的缘故吧,几乎没有旅人,一片清虚,照彻大千世界,合掌跪下,默念几句对家人和朋友的祝福,心安同时觉得心里平添几分爱意。
平山堂、西园以及石碑上的天下第五泉都被我自己端详,研究,我喜欢一些文字之美,想想一些古人在此徐徐踱步,品花吟月,风情无限,我重复着他们的旅程,当然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走再多的路也就是自己知道,而不像那些先贤,给我留下无数美妙传说。我走了许久,天气也是识趣一般,雨忽下忽停的,忽然思索一个问题,在如此秀美妙处僧人们能否静下心来诵经修行,天下名山僧占多,但景物之妙也如同一种诱惑吧,有人说人的一生要能斗,能忍方能悟出化境,在这诱惑之中如果都不被红尘渲染,那么真的算是百战成佛了,据说苏轼前生便是著名的禅师五戒和尚。对此事,聪敏过人的苏东坡心知肚明,他多次在诗文中提到自己的前世,如:“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炼。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他前生没忍受住杭州美景美色诱惑,转世为一俗人,却为中国历史上添一文学造诣集大成者,而大明寺里的鉴真大师则忍受住了这个诱惑,以至于后来远行东海,造福于倭寇就让人叹息一声了。精诚之至,哀感之灵,虽有命数,亦不能不为之挽回,很多事情无所谓对错,只能是生死兴旺各有天命吧。
离开大明寺的时候,依然风雨如晦,偶尔几声雷鸣入耳,算是和我的一种告别吧。
三、扬州包子
一直很遗憾,在扬州三年居然没给包子照过几张照片,也许我不太擅长发微信微博,觉得晒包子照片有损于形象吧,但是感觉上对包子有一种难言的情愫,很深很深的意识里,包子似乎就是扬州对我的感觉,精致而有内涵,古老却有着无穷的风韵,扬州美女没见几个,但扬州的包子可是让我品尝了许多,无论是富春、冶春、五亭,还是在扬州本地特有名的花园茶楼,都曾有过我流连的身影,后来甚至自嘲地认为,包子吃的多了,连我的身材都横向发展过快,圆脸加上几个褶子,就可以代言包子了。
一般是周末,早晨尽量起得晚些,大约到九、十点钟的样子,到茶楼那个时候人正好不多不少,点选择的不对,有时候连座位都没有,泡一杯清茶,点上三四种包子,每种不必太多,摆在小提笼里往你面前一放,茶香和包子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食指大动,吃起来不能太快,太快往往会有牛嚼牡丹的傻态,但也不要太慢,趁他热气腾腾的时候下肚是最好的时候了,我最喜欢的是一种叫做青菜包的式样,咬开一口看里边绿莹莹的样子都能让不忍再咬,嫩如初乳,俏似烟花,很奇怪扬州人能把艺术做到包子里边。尽管名贵的蟹黄包,获过奖的三丁都比较卖座,但我仍是爱我所爱。
扬州的美食其实很多很多,几乎每一种我都能说上一段记忆,之所以从包子开始说起就是因为它的看似普通,在扬州的一千个日子算起来吃的最多的就是包子了,一般朋友到扬州,我也经常带他们尝尝扬州的独有的风味,外地号称扬州包子的地方也去过,也许因为心理作用,也许因为缺少了扬州的文化底蕴,吃在嘴里总是没有那种淡雅大方的感觉,我最初吃的扬州包子其实是在济南,朋友们过节时候捎给我的,当时吃起来觉得不过如此,唯名尔!但后来在扬州呆久了发现吃包子也可以像玩游戏升级一样,一重有一重的境界:日出而食,能感觉阳光之温暖;午间用餐,能起佐酒之效,晚间再吃包子,就有了寂寞之感了,当然如果顿顿包子,那就真的像吃药了。
喜欢扬州,爱屋及乌,就慢慢地喜欢上了哪里的美味。朋友们如果去扬州,我推荐一定要尝尝那儿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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