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竞争的文化与社会化竞争不一样。在自然生存状态下,任何软弱都毫无意义,即人是没有退路的。所以,在人类远古时期,我们的始祖,他们就是依靠大无畏的,百折不饶,顽强不屈的精神和意志战胜了生活中遇到的困难,而不断延续着血脉,维系了人类文明的发展。
几乎所有民族都有古代英雄传说,而传说里的英雄无一例外都是勇气和智慧的化身,越是趋于远古,勇气和力量的所用越是突出。诚然,在自然竞争状态下,依赖这种战天斗地的精神,在人与猛兽、恶劣的自然环境、甚至是同种属的古猿在零和游戏中才会获得机会。
在社会化竞争环境,这一切在悄然发生变化。除非是极端情况下你毫无选择余地,没有退路,是你死我活的,更多时候,这种竞争是人类群体内在的,是有转圜余地,选择性是多样的。人是智能动物,两个人都在斗心眼,一个没心眼的人,直来直去,他肯定吃亏。正是在社会化之后,我们在构建一种文化,这个文化讲究的就是,如何让人际关系变得和谐,而且可以聚集起来人力,形成社会组织的合力,而你在这个生存环境下机会更多一点。我们以为不好的,不道德的,不择手段的一些做法,其实都是在这个竞争氛围下特殊设计和产生的。例如,阴谋诡计、曲意逢迎、委曲求全、欺软怕硬等。
在社会文化进入成熟期,便产生了超越个体需要的一种集体文化,这就包括宗教信仰、国家意志、道德规则、宗法制度等。还需要说明的是,人生哲学考虑个体的适应性,其实也是要受到集体文化制约的。
利己主义的思想在任何文化环境都是被排斥和反对的。在家里,利己主义就是绝对的自私,与家庭成员的互相关爱是冲突的。在一个小集体,一个人永远为自己着想,不考虑别人,这个人也是不受欢迎的。所以,在宗教、文化思想、法律制度设计时,我们都主张要大公无私。人类的社会化总是要与自然竞争中的个人主义、自由主义,以及绝对化的自私自利进行斗争。
人在社会文化里,他需要把自己融入大环境,学会适应。大自然的生存法则是适者生存嘛。这个适应便改造了人。一学校一个班级有什么样的文化,便塑造出这样的学生。一个集体,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这里有什么样的文化,也便塑造出怎样的人。
在中国今天的文化处境,本来是农业化的分散居住,社会资本与机会被摊开了,在社会各个领域和区域是平分的,即我们不会以为在哪里做哪件事就会改变命运。我们更加安于现状,他们生活在平静的状态下。突然间,这个社会城市化了,工业化了。现代化都发生在城市,机会和资本都在这里,在这里奋斗有希望改变命运。所以,整个社会的人口,因为要找机会都围绕城市聚集,而且人际竞争压力巨大。
面对这个新型社会,我们没有一点准备,如何学会在耸立起来的高楼里,大家形成了共同利益,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要共享绿地、空间、阳光、水电暖等。生活空间是高度重叠的。原本的私人空间是分割的,你过你的日子,彼此的生活不相交。现在都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却都是陌生人,不往来而生活空间重叠了。这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我们现在就要解决这件事。这就是所谓现代文化。
在这个环境下,高度竞争的城市文化,让我们或许自私、封闭、好斗,有一肚子戾气,而且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对象,没有知心的人可以倾诉。这里最缺少的是信任。我们很多人在人潮汹涌中,突然感觉到孤独,没有人可以说说话。与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他们都很忙。在体制内每一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我们却找不到做事的意义了。你看,这是不是我们生活的缩影。这个现象说明什么?我们在现代社会里普遍出现了生存中的精神危机。
在历史上很多工业化国家在发生社会转型中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这不是中国独有的,不是中国问题。这是世界文明发展,是人类普遍遇到的问题,是现代文化建构中的一道难题。
这个难题的解决,在原生文化强大的区域,面对转型,他们第一考虑寻找的办法,以及他们的应激反应是,是不是社会发展出现了方向问题,我们的社会发展道路是不是出现偏差了,是不是过去最好,是不是还是反转到历史中才好。而历史空间很大,每个人穿越到的历史空间是不一样的,而且他们在穿越时,总是把自己设定在最好的最有利的社会地位、生活角色、工作岗位。他们刻意回避了真实的历史语境。这是一种主观的过滤,用过去的所谓好,来比照现代出现的问题。其基本意图是明显的,现在出问题了,还是过去好,我们还是回到历史中去吧。甚至有人要把已经腐烂的古代人从坟墓里挖出来,祭奠一下,希望他还魂,充当现代人们的救世主。
这种文化应激现象是普遍存在的,有传统文化包袱,有历史包袱的区域,实现现代文化的重塑难度越大。美国发展起来,是全新的,不像英国有包袱。日本是儒家文化外围,它的转型就很少有包袱。新加坡这个国家太年轻了,而且文化多元,本身就没有负载,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成功转型的国家总是因为这个新文化的构建要便利要容易,不用反复纠结,不用背负包袱。反之,中东最复杂,总是不消停,这个冲突那个暴乱。其实这里不穷,命运比较偏爱这里。可是就因为人类历史上这里产生了很多宗教,产生了很多帝国文明,很多民族有辉煌历史,他们在发展中要摆脱这些东西的负累,轻装上阵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里很多皇族过着现代社会提供的工业化产品,而在思想构建上则希望保持历史上他们一贯享有的贵族利益。看看他们的国家制度建设,不管是用宗教来统摄,还是维系军国政权的暴力政治,他们的制度构建不会主动实现由人民当家做主。
现代化来了,这是物质的,在构建一个文明的精神与文化体系上,还是一个空壳子。我们无法因为这个现代化就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构成人类组织的合力。这反而是松散的,是自由主义的,是完全破坏过去的集体主义的,反对过去的一切制度构建的,于是抵触这个现代化也是一种潮流。在欧美因为精神危机便出现了很多现代派思想,这些思想就是怀疑现代化,反对这个社会演变的。反对归反对,没有人回得去,我们无法过历史的生活。这让人无奈而纠结,甚至苦痛。因为在现代化发展中出现了物质化超前,与精神问题的解决不同步。物质与精神错位发展,这就导致社会文化在转型中出现失重,似乎在迅速堕落,所谓世风日下。用以填充这种精神空白的,一般是这么几样东西:宗教、道德、传统、文化、民族主义,以及各样民粹主义等。这些东西在人类文明历史构建中,在不同区域和国家一度产生重要作用。这种情感上的眷恋,预留温度好在,这种情感上的偏爱决定了他们的选择。
一种生活方式和精神奠基的选择,成为社会大众的认同,即多数人都这么看,这个所谓的现代化,一定是按照现实的轨迹发展,而这样的世界一定由于不同的力量拉动,变成多种模式选择。谁都无法在今天定义这个所谓的现代化社会,在文化与思想构建上,是一元化的,是统摄一切的。大家都没有办法。现代化是发展趋势,现代化,至少你看到的现在这个所谓现代化社会,不是人类文明的终点。而在这个现代化社会在构建模型上的多样性也是一种必然。
我们被搁置在现代化社会,面对一潮一潮涌上沙滩的海浪,势必要接受一个事实,接受这种洗礼是一种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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