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城中有座重华楼,窈窕妤女在其中;九重天来倾城颜,一缕天火袅仙烟。
这首诗在一段时间里广为流传。
传闻京城曾经最大的歌舞坊就是重华楼,高官贵人络绎不绝,她们是情报贩子,更是聪明的商人。又言重华楼有一女名为妤华,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又多才多艺,人称九重天仙。只是后来有一天突然一场大火降临,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重华楼那夜上百人无一人幸免,有人说那是天火将要带领天仙回归天庭。
大火由雨熄灭,重华楼只剩下一片废墟,天仙也不在人间。
自此重华楼废墟阴森诡异再无人敢接近。半夜有哭声与笑声还有惨叫声传出,附近的人都陆续搬走。再十年后,一位老人突然在废墟边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那女子的羊毛正是十年前的九重天仙妤华,老人回到家后三天便病逝。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看见“妤华”出现在重华楼。
已无人能分辨那究竟是天仙还是厉鬼。
又一年后,故人来访,正值月黑风高之夜,打更人的声音传不到这里,但玄月高挂暗示着已经是深夜。惊心动魄的惨叫和女子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如今他已是而立之年,此刻又回想起曾经重华楼的光景以及最后那张被大火淹没的容颜,就算是厉鬼,他也要见一见。
幽幽的,耳边的阴风在呼啸让人毛骨悚然。整个重华楼既没有惊鸟的飞声也没有细细的虫鸣,只有他鞋子踩在木板上的吱呀声。
突然,一阵风从他身后吹来,他没有回头,看见自己的身后红色的衣襟飞舞,一个人贴上了他的后背,一股蛊惑人心的香味随之而来。
裴理城。”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叫到,“你是回来找我的?”
他转过头来握住她没有温度的手,“对,我回来了,妤华。”
二)
若说京城最繁华的地方,重华楼必算得上数,一眼望去或不见奇处,但其中却有清水楼阁,丝竹悦耳,是京城中最清幽的一座歌舞坊。
湖水中央的小亭中,一女子正用琵琶弹奏着一首幽静的曲子。她坐在中间,湖中的莲花刚好衬着她的容颜。其他亭中的客人们也在安静的欣赏这一切。一曲毕,没有人大声叫好,只有阵阵清脆的掌声。
一群女子端着几盘珍宝站在了亭前。这些都是那些大人们送她的礼物,只求她去他们的亭中弹上一曲,但这些珍宝却都是市面上的买不到的,可见她的一曲早已过天价。
妤华扫过这些稀世珍宝,眼睛突然停留在一只白色的金雀雕花琵琶上。
云婉在她旁边说道:“物主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为了求姑娘一曲,指不定是不是偷了家里的宝贝来讨姑娘欢心,若是姑娘喜欢便也不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妤华抚了抚琴,点了点头,这把琴确实为她所爱,而且普通人可不会有这种琴......
就他了吧。”
那姑娘是用这把琴演奏?”
嗯。”
云婉在前面带路,妤华缓步在后,直至一座朱月亭。
其中人见到妤华站在亭前并未站起迎接,反而还拿着酒杯倚着一架小桌面带笑意的打量她。
妤华也在打量他。二十来岁的模样,行为放荡不羁,但眉宇之间却隐隐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英气与自信,他的皮肤偏铜色,手上有厚茧,应该是常年练武之人,而身份也不会简单。
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裴,名理城。”男子笑眯眯的看着妤华。妤华的记忆之中却没有姓裴的有名人家。
妤华做了个手势,云婉递上琵琶便已离去。妤华正坐下来,裴理城却又开口了。
天仙不必着急,我们可以先说上几句话。”裴理城笑了笑,黑色的发丝散了一地。
裴公子也是世家出身的人,不如先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裴理城做出无所谓的表情,“像那些老家伙一样跪坐着哪里舒服了?”
这只是礼仪而已......”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裴理城又是一笑,“或者说天仙不如来我怀里坐坐,这里更舒服。”
妤华没有说话。
其他亭中的人看见裴理城对妤华张开双臂,神色皆有动容,在他们眼中,天仙是容不得被玷污的,就算是私底下的话语或举动也不行。
妤华原本就不喜欢轻浮的举动,她眉头皱了皱却一眼瞥见他腰间金色的腰牌,这一刻,她心中就有了安排。
妤华淡淡一笑,“恕妤华难以从命。”
话罢,妤华转身就要离开。
哎?天仙,你不弹琴了吗?”
不弹了。”妤华的声音愈来愈远。
但你收了我的东西啊。”裴理城也不禁提高了声调。
那有机会吧。”
见妤华走出朱月亭,其他亭中的大人立刻分别派人来询问状况,一堆小厮跟着妤华走到水廊尽头。
这时妤华才徐徐的问道:“你们问原因?”妤华向朱月亭一望,“自然是有人惹了我不高兴。”
他们又纷纷告知自家主子会献上更好的珍宝,望九重天仙赏脸,妤华却摇了摇头。
诸位还请自行欣赏我重华楼的美景吧,今日我乏了。”
妤华拖着裙摆转身而去,众人也没有了兴致,皆用愤怨的眼神看着朱月亭,却不知此时朱月亭中人反而乐着。
好一个九重天仙!”
夜晚,重华楼依旧热闹非凡,但热闹过后有终于有段时间的寂静,这正是姑娘们休息的时候,在京城的歌舞坊中也唯有重华楼不整日营业。而且重华楼中的女子也将近一半都是处子之身,可以说重华楼是京城最干净的歌舞坊了。
楼上,姑娘们正数着今日趣事,楼下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阵虚浮的声音传来,“妤华......妤华姑娘......”
男子拼命的叫着,但做贼心虚,声音太小,也没人听到。
妤......”男子再一次开口,一盆温热的洗脸水却一头泼下,连着头顶都有了几片玫瑰花瓣。
咦?有个小毛贼!”上面的女子说道,却毫无惊慌的意思。
男子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姑娘,我不是贼,我姓裴,白天的时候来过。”
楼上的女子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哦,是裴公子啊!”
正是在下。”
又听见楼上的几个女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时不时还传出一两声银铃般的笑声。
裴理城咳嗽了一声,“姑娘,我找......”
知道了知道了。”女子不耐烦的道,“妤华姑娘请你上去。”
多谢!”
领他上去的人正是今日见过一面的云婉姑娘,云婉还好心嘱咐他:“妤华姑娘有人对她太过放肆,就算你是上头的人也不行。”
闻言,裴理城才收了他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正色道:“原来云婉姑娘也是局中人啊。”
何止我啊,整个重华楼不都是吗?”云婉淡淡的说了一句,“妤华姑娘就在里面,公子请吧。”
裴理城走进房间,妤华的屋子比他想象的要朴素,不过一张木床,一套桌椅,点了一只幽香,剩下的便只有几把珍贵的古琴,包括自己所送的那把金雀雕花琵琶。
请坐。”妤华从珠帘后端来一壶好茶。
我还以为姑娘不会让我进来。”
裴公子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妤华也坐了下来,一股茶的清香从杯中漫出,萦绕在房间里。
裴理城眼神精明,自然明白妤华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手端起茶杯,一手将一块金色的令牌放到了桌上,见到这枚令牌,妤华淡然的神色也凝重了许多。当时裴理城敞开胸怀,就是为了给她看这么令牌。
上面有何指示?”
齐列。”裴理城简洁的说道,“一年后,去他性命。”
齐列,朝廷中近几年的红火人物,在文武百官中的权利不小,但目前是郑王派系。
此事与郑王有关?”
你不该问这个,按照计划行事便可。”
妤华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为什么会是你这么个年轻人来,余公公呢?”
裴理城道:“这件事非常重要,余公公的身份太过敏感,暗中盯着他的人可不少,但我的,就不会引的旁人怀疑。”
裴理城的话并非无理,妤华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还不忘夸赞一句,“那裴公子可真是年少有为啊。”自然是说他的身份,又问了一句:“一年后是准确时间吗?”
是,也就是明年初夏的那段日子,而这一年里我负责和你联系。”
妤华点了点头,“妤华明白了。”
随即,裴理城满意的点点头收起腰牌,这次的对话算是结束。他转过身去抱起那把金雀琵琶。
我记得天仙似乎还差我一首曲子。”裴理城笑道,“姑娘不是说‘有机会’吗?”
妤华没有言语,但琵琶已经递了过来,最终还是无奈的笑了笑,接过琴来。
三)
裴老爷带了个和当年的九重天仙一模一样的女子回来的事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裴老爷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有在二十年前有过传闻说他与九重天仙早已情投意合,而且他身份神秘,可能与重华楼的那场大火有莫大的关系。
重华楼的一场大火带走的不仅是天仙,更有几位曾经朝廷中的重要官员,甚至包括郑王也离奇的死去。从那天起朝廷党派统一,却外敌来犯,裴老爷便不见了踪影,等他再次出现,已是战争过后的事了。
而自打那位“九重天仙”进了裴府,裴理城便如同着了魔般为她寻求她所想要的一切,有时甚至是天价他也心甘情愿。而这位妤华姑娘又有两大癖好,一是收集各种绝世古琴,二十收集各种奇伞。
裴府的下人们曾说过,妤华姑娘不喜阳光,出门就算只有几步距离也要打伞,否则她宁愿不出去。而且她也不喜欢火焰,屋子里永远都是一片漆黑,也从不靠近厨房,冬日里也不需要用火取暖。
服侍她的人曾碰到过她的皮肤,冰冷的与死人无异。而裴理城对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怀疑,好像每天能见到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便足矣。
这般,一年后,他们成亲了。
那天,妤华嫁衣如火灼烧着她的脸颊。
一拜天地——”
两人对天而拜,这时妤华却捋了捋自己耳边的秀发,又摆弄摆弄朱红的头纱,然后忽的揭开,对着裴理城淡淡一笑。
裴理城穿着新郎服无奈的笑了笑,替她放下头纱,道:“别闹,今天我们成亲。”
二拜高堂——”
那又何妨?”妤华再次弯下身子,却并未再任性的揭开头纱。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拜,妤华突然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妤华?”
因为你出现在重华楼啊。”裴理城道,“我知道你没死就一定会在那里等我。”
你就这么相信?”
两人站直了身子。
送入洞房——”
我一直都这么相信。”裴理城温柔的一笑,含情脉脉的看着妤华,“小华,若你想要,我定会为你奉上世间一切。”
真的?”
自然。”
妤华埋头笑道:“可他们都说,你是中了我的媚术。”
就算是媚术,我也心甘情愿,这是我欠你的,妤华。”两人相对一笑,裴理城突然揭开了面纱,将自己的唇贴上妤华的唇。
四唇相接,有什么火热的东西鲜红欲滴。
曾经,九重天仙收尽天下珍宝,如今亦是如此,裴理城有足够的资产给她挥霍,或许并不够,但只要他有的,皆都献给了妤华。
如此人们便是感叹:裴老爷果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四)
重华楼中,夏日已过,亭亭玉立的莲花也只剩下了一朵朵干枯的莲蓬挂在湖面上,和妤华一样,有些气息奄奄的模样。
一曲过后,裴理城拍了拍手掌。
你今天似乎兴致不高。”裴理城靠着朱月亭的亭柱问道。
这几个月裴理城常常来与她联系,就算不是为了公事,就算是花天酒地他也常常往这儿跑,他的行为被很多人不齿,但也只有重华楼里知道他身份的人才不会说什么。
妤华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是想到一些事情,自己忧伤罢了。”又抚弄着琴弦自己给自己配上一曲悲乐,喃喃道:“且是绝颜千骨枯,一曲江水淹桃花......”
裴理城沉默了两秒回应道:“繁世只剩一刹华,何不追请此瞬中?”
妤华笑着摇了摇头:“我心中所想,你岂能明白?”
你心中所想若不告诉我,我怎么能够明白?”
呵,这就好比如你刚刚鼓掌,但你听不懂我琴声又怎么明白我弹得好不好?”这句话终于说的裴理城哑口无言,妤华又自己抱怨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模样。”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高兴,我闭嘴还不行么?”裴理城无奈的说,然后默默的从怀里递了个木匣子给她。
这是什么?”妤华问道,自行打开木匣子,瞧见一件鲜红的华裙,“衣服?”
裴理城不答。
你没事带见衣服来干嘛?勾引齐列的衣服上面都会研究吗?”妤华又问,心中蓦地一想,原来皇上也好挺女色的。
裴理城翻了个白眼,依旧不语。
妤华见裴理城的表情才想起什么,不禁一笑,“好了,说话吧你。”
哼。”裴理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调,“一定是要上头的指令才能给你东西吗?我自己送的不行?”
你送的?”
对,我送你礼物,难道你就不开心?”
妤华摸了摸衣服的布料道:“有什么好开心的,每天都有人送我礼物,送我衣服的人都是数不甚数,而大部分衣服我都分给重华楼的姑娘们了。”
裴理城摸了摸鼻子,“这可是宫里妃子们的专用布料......”
这种东西我还少吗?”妤华满不在乎的说道。
可我觉得红色才配你啊。”红色代表的是肆意,是火热,在他的眼中,妤华理应穿这种颜色。
妤华看着他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随即眼中抹上一层灰暗,“但这种颜色又怎么合适穿给别人看?就算我喜欢,但九重天仙可不喜欢。”
九重天仙的形象是固定的,妤华只不过恰好担当了这个戏子罢了。
人人都羡慕我的张脸,我也因此拥有这世间珍宝无数,每天也不用总是看着别人的脸色说话,确实比宫里的那些女人好多了,但我还不是被捆在这京城中飞不出,套不开!”妤华又望了一眼琵琶上的金雀,好像她自己就是这金雀,就算再生动,也不过一件精美的死物。
宫墙可不止你我看到的那么高,有些人可以爬到那墙的顶端,而我们这些被困住的人却永远也爬不上去,说得不好听,我们这种人再优秀也是一枚优秀的棋子,你我都是,而且我一定会比你先一步作为弃子。”
这番话说的裴理城也有些动容,心知自己还是不了解妤华,同时也同情起妤华来,宫里的人不知道自己是金丝雀自然快活,而当金丝雀看到了囚住自己的笼子,那才是真的可悲。
裴理城安慰道:“不要紧,等这次事情办完你我就是功臣,虽然上不的什么台面,但若你执意如此我会劝一劝皇上让他放你离开。”
妤华眼中有异样的色彩,“你愿意?”
我们好歹朋友一场,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不是很好,也免得老是在重华楼上望啊望。”裴理城说道。
妤华没事的时候总是独自一人站在窗边,就连她的屋子都在重华楼的最高层,今日他又了解了她的想法,想到这些不难。
妤华沉吟了片刻,吐出一个字:“难!”
有什么难的,若不出意外,就可以,你以为上头就没有接替你的人了吗?”
妤华神色一动,脸上有了光芒,似乎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更漂亮了一分。裴理城竟有些意动。
到时候若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带你踏上最高的山峰去眺望,然后再慢慢走过一切我们目之所及。”
你带我去?”妤华仿佛听见了某种笑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行?”裴理城打趣的问道。
再说吧。”妤华站起身来,“裴公子,今日的时辰到了。”
说罢,一挥长袖,抱着琵琶和木匣子转身离去。
裴理城坐在朱月亭里撇了撇嘴,回想起刚才的话他自己的也觉得莫名其妙,果然漂亮的女人是会迷人心窍的。
屋中,妤华望着那件红裙勾了勾嘴角,她不是不喜穿这种衣服,而是不能,但又觉得偶尔一试也未尝不可,而且,送她裙子的还许下了一个从未有人对她许下过的诺言。
五)
山林之中,妤华指了指最高的那座山峰问道,“理城,那里如何?”
裴理城仰头望了望,“想去?”
嗯。”妤华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犹豫转了转手上的伞柄,“不过好像太远了。”
那是菩提峰,上面有座菩提寺,我们今晚刚好在那里过夜。”裴理城说,“反正我们也离家太远了。”
如此,妤华脸上才有一丝笑意。两人是出来游玩的,全靠步行一直走到这深山中。
可太远了。”妤华又提醒了他一句,脸上的表情却淡然,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裴理城淡淡一笑,“没事,你累了我背你好了。”说着裴理城便蹲了下来,妤华笑了笑,爬了上去还帮他打这伞。
累了就放我下来。”妤华在他耳边说道。
好。”
裴理城答应了便只是答应了,并没有任何行动。妤华只感觉自己睡了一小会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只剩丝丝的白云还隐约可见,裴理城一步步踏在青石台阶上,他知道她醒了,却没有叫她,只是把她的伞还给了她。她是离不开伞的。
到了菩提寺,妤华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了。”
妤华站在菩提寺门前看着那块残破的门牌,裴理城站在旁边微微喘气,他终究也是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
妤华转过头来,看见山下的风景时眼前一亮,“真漂亮。”
向下望去,是零星的几个村落,天黑了下来,村落里燃起了火把,如汪洋中红色的星光。这些场景是在京城的繁华中所看不见的。
裴理城仿佛回忆起什么,从背后抱住妤华,微热的气息就在妤华的耳边,“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妤华也露出回忆的眼神,淡淡一笑,“带我走过一切目光所及,是吗?”
裴理城的脸贴在妤华的脖子上,心中的喜悦不言而喻:“你还记得。”过了十多年了,她还记得。
记得的。”
那夜,他们寄宿在菩提寺住在寺中的悟济大师与裴理城有些交情,第二天她对裴理城说道:“裴老爷可是动了心?”
裴理城道:“我对妤华的感情大师是知道的。”
九重天仙已经死了。”悟济微笑着说道。
裴理城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但她也是妤华。”
大师的意思是......”
由你结的因,就该由你自己来结这个果。”
妤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理城,回家了!”
六)
京城,今日齐列齐大人不知何故在重华楼中设宴,众宾客皆来赴宴,有人有意巴结,有人也无意于齐列,那些人自当是为了九重天仙而来。
重华楼的二三层已经占满了,随着优雅的乐曲想起,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少顷,一袭妖冶的红色以优雅的姿态旋转而出。
天仙一舞人间几闻。
妤华迈着精妙的步伐轻盈的游走在方桌之间,人人都向抓住她那红色的绸缎,但每次妤华却只抚过他们的面庞,身上的香味让他们浮想联翩,有的人想要留住这芬芳也是有心无力。
不知不觉,妤华已经舞到了一张方桌边,红裙四绽,还多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一激动终于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应和着妤华起舞。而且令他欣喜的是妤华既然没有拒绝,至少没在众宾客的目光下拂了他的面子。
在整个京城中还真没有人敢这么做,但这个人这么做了,其他人也不敢多言没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现在齐列身为郑王的左膀右臂正是人生得意之时。
大约是在半年前,妤华在齐列亭中弹奏了一曲,齐列便对妤华一见倾心,以前只是仰慕因为妤华从接受高官的邀请,但自从有了那么一次例外,齐列就忍不住开始热烈追求妤华,妤华的不理不睬和高傲自洁的态度愈发激起他心中的占有欲,妤华愈是清净素雅,他愈时候感觉到妤华与寻常女子不同。
如今半年下来,他也逐渐收敛自己,对妤华以礼相待想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收服她,终于她没有那么排斥自己了。他也逐渐大胆起来。
哼!”坐在远处一方不起眼的座位上的裴理城突然冷哼一声,“两个月前我送她的那件衣服她第一次穿竟然是为了给别人看!”
裴公子何必在意,不过是为了任务。”云婉在他旁边用圆扇遮着脸说道。
唉,也是。”裴理城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酒,看着妤华的舞姿竟有些痴迷,又喃喃道:“真不愧是九重天仙的美人计啊!”
若是半年前妤华大大方方的接受了齐列的邀请齐列可能早已不把她放在心上,女人的容貌不是最能讨男人欢心的东西,对于她们这些女人来说,容貌不如说是一种武器。
然而妤华的这把武器在她手上不仅是锋利,最重要的是,妤华还有脑子,知道如何用这把锋利的武器杀人。这也就是她的厉害之处,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让一个男人生气,什么时候该让他高兴。
所以说妤华的任务做的几乎完美......但裴理城就是有那么一丁点不高兴。
嗒!”终于,裴理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重重的将酒杯放在了桌上,戴上一张面具就奔着妤华去了,云婉在在后面望着裴理城的背影咯咯的笑着,现在是明白了什么。
三人共舞,其他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裴理城与妤华四目相对,妤华用唇语问道:“你来做甚?”
对于裴理城的闯入,齐列非常不满,直接将裴理城撞开,但你显然是裴理城舞技更高一筹,随意的一个动作就又把妤华拉了过来。
我送你的礼物我当然要亲自过来看看效果。”又是唇语。
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别扰了我的计划。”妤华又回到齐列身边向他解释了一句,“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子而已。”
齐列点了点头,妤华没有计较的意思,他便也没有计较的意思,舞罢,齐列直接拉着妤华上了楼,妤华也不反抗,只是大有深意的看了裴理城一眼,眼中竟然有些不舍,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平白的生出这样的感情。
而裴理城看见这柔柔的目光心脏竟然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撞击了一下他的心房。妤华已经上楼去,他在原地愣了愣不由的傻笑一下,最终坐回云婉身边,四周皆是讽刺的眼神。
唉......”云婉在他旁边叹了口气,“妤华姑娘曾说裴公子聪明。”
哦?”裴理城眼睛一亮,“她还说什么了?”
自然是夸你,说你年纪轻轻,不仅聪明,而且能文善武,以后必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裴理城不由的笑了笑,“那你说我这样优秀的人,讨不讨姑娘喜欢?”
讨姑娘喜欢又如何?不讨姑娘喜欢又如何?你还不是抢不过人家。”云婉道。
任务是人物,私情是私情嘛。”
任务是任务,私情是私情?”云婉拿出一张白色的锦帛,“瞧瞧咋们天仙半年前的大作。”
裴理城打开锦帛,上面的诗如火花一般点燃了他的记忆:
且是绝颜千古枯,
一曲江水淹桃花。
繁世只剩一刹华,
若问追情此瞬中?
万事哪可得意尽?
不染尘埃怎人间。
不染尘埃怎人间?”裴理城反问道,读懂了诗意心中竟感到失落。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重华楼还真干净?重华楼本就是皇上的地方,这种地方能有多干净?”云婉说道。
裴理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是。”
云婉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云婉姑娘有话直说。”
沉默了半响,云婉道:“妤华姑娘不让我说......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不上去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
你喜欢妤华姑娘不是吗?”
裴理城一愣,“没啊。”
那你就等着吧。”云婉顿了一下,“女人最强大的武器,一辈子都只能动用一次,只是看对什么人而言了,也只有妤华姑娘才能够有这样的待遇。”
裴理城思量着云婉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全身一颤。
妤华充满清香的屋子里,齐列碰了碰妤华的手,妤华只是笑而不语,然后为他倒了一杯酒。齐列见状又忍不住向她靠近了一分,他知道妤华一向不喜欢有人对她动手动脚,也不敢冒进。
这时妤华却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又立刻挪开了,这番小姑娘般的娇羞惹的齐列心直痒痒,他在楼下本就喝了不少酒了,现在在妤华面前脸上的红晕又重了几分,“妤华姑娘......”
妤华抱着琵琶问道:“齐大人可要听曲?”
额,不,我有事想和妤华姑娘商量......”齐列说道。
妤华放下琴。
齐列知道妤华这是允了,道:“妤华姑娘贤良淑德,实为奇女子,但却流落在这种地方,不如和我回去,如今我府上也只有一妻一妾......”
大人不必再说了。”妤华打断他的话,“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但您这不是折了我的翅膀吗?再说您位高权重,我也不想掺和进什么事情当中,妤华还没有活够,还是在我的重华楼里逍遥。”
妤华故意表明自己的态度免了齐列的后顾之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勉强你,但我依旧希望我能够作为你背后的那个人。”
齐列说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妤华有心,伸手用自己随身的绢帕帮他去擦,闻着妤华的味道,齐列握住了她的手。不知为何,他等了这么久,今日竟感觉有些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欲望。
妤华,今天我想我们......”
妤华看着他的表情侧过脸去,脸颊微红:“齐大人非要如此吗?”
齐列沉默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正确。
意外的是,妤华居然道:“我明白了......”
没有人比妤华更清楚她在酒里放了什么。
齐列全身颤抖,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竟然把持不住一头埋进了妤华身前的两团酥软之物上。妤华全身一颤,整个人都在发烫,呼一声急切的喘息。这声喘息仿佛战争的号角照应着齐列继续深入。
这时,某人却站在他身后,一记手刃将他打晕在地。
但看清来者,妤华心里却莫名的安下心来,此刻她才知,自己这半年来的勾引和冷静是多么虚伪。
妤华苦笑:“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他就把你上了!”裴理城面色阴沉的揭开酒壶的盖子闻了闻,显然闻出了什么,“至于吗?自己害自己?”
妤华自嘲的一笑:“任务需要罢了,我心甘情愿。”
裴理城一脸不悦的看着妤华,然而在这丝不满之下的却是浓浓的心疼之色,沉默了几秒,突然将举起酒壶喝下一口酒来。
妤华看了看他,却还是要装糊涂,“我去给你找个姑娘来。”
裴理城抱住她,一语道破,“妤华,你别装傻。”
妤华的声音悲凉,“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裴理城递上最后一口酒。
妤华脸色平静,泪水却突然忍不不住的流,她猛的将最后的酒一口饮尽,“我们不会在一起的。”无所谓了,她的这辈子也有一次命运是由她来掌控了。
裴理城抱她上床,一边吻着她的唇,一边脱去她的血红色的衣衫,手一挥,火烛已灭。
那晚,她在急切的喘息中问他:“裴理城,你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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