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或许很难想象,当今现代化程度如此之高的国际大都市东京在400年之前仅仅只是一个荒凉的小渔村,高贵的京都公卿口中的“乡野之地”。
幕府时代结束150多年后的今天,许多日本人依然对德川家治下的江户幕府时代充满深深的怀恋。对于这部分人而言,德川幕府时代是明治维新之前最好的时代,其历任将军(尤其处于上升期的前三位将军)的权势大大超越了之前的镰仓幕府与室町幕府,堪称日本史上最强大的幕府,并在掌握绝对权力的将军与有志的武士阶层大刀阔斧的改革之下,几乎葬送了天皇与公家夺权的野心。
这其中,贫寒武士之家出身的胜海舟(原名胜麟太郎)作为日本近代史上少数能够“开眼看世界”的改革先驱、幕府末期海军的创始人、开明幕区的重要代表人物,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虽只是沧海一粟,但却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美籍日本史研究者罗米拉斯·希尔斯伯勒所著的《武士革命:明治维新与近代日本的崛起》一书中,在大量文献资料的基础上,结合充分的考证,将幕末三位将军(家定、家茂、庆喜)统治时期到近代明治维新以来发生的一系列深具影响力,甚至改变了历史走向的大事件抽丝剥茧般一一还原,同时,伴随着暗杀、阴谋、政变与战争而来的,是一曲可歌可泣的幕末下层武士苦苦挣扎,以期改变国家命运与自身命运的长恨悲歌……
对胜海舟其人最初的了解要追溯到许多年前的一部高分日本时代连续剧《大奥》。该剧以江户时代末期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德川幕府为背景,讲述了围绕在第13代将军德川家定身边一群光彩夺目的女人争权夺利的故事。
书中讲道,大奥的女人,尤其权力欲望膨胀的将军生母和正室能够拥有的权力是很大的,甚至可以影响幕府政策,干涉将军继承人的确立,尤其体弱多病、权力欲望淡泊的家定将军,此时将军生母的巨大影响就凸显出来。
正是由于家定生母对于水户藩的齐昭、庆喜父子不喜,才使得南纪派拥护的纪州藩主家茂成为继家定之后的德川幕府第14代将军,但仅仅数年后家茂就英年早逝,忠于天皇的有志青年庆喜终于成为了将军,此时命运却仿佛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仅仅两年后,他就成为了幕府末代将军,由第一代将军德川家康开创,轰轰烈烈存在了265年的德川幕府在他的手中走向灭亡……
值得一提的是,真正导致德川幕府灭亡的标志性事件正是发生在庆应四年初(1868年)的鸟羽、伏见战役,此次战役以新政府军大获全胜而告终,标志着戊辰战争的开始。
如果按照《大奥》的剧本演绎,此时萨摩藩与长洲藩的联军已兵临江户城下,但因对大奥两位御台所(将军正室)天璋院笃姬与静宽院和宫公主的权势颇为忌惮,因而没有直接攻城,不久后,新政府的西乡隆盛和德川幕府的胜海舟就兵不血刃拿下江户达成了一致。
那么问题来了,在真实的历史中,围绕着鸟羽、伏见战役曾发生过哪些欲说还休的故事?一心拥护幕府,却与倒幕派亦过从甚密的胜海舟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发挥了怎样的作用?进入明治时代后,这位幕末海军之父对于新时期的海军力量会有着怎样的影响?
事实上,抛却胜海舟身高上的天然短板和身为男人那点好色的毛病不谈,其人除了政治方面的成就,贫寒下级武士之家出身的他还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文学评论家、兰学学者。
江户时代末期,学习荷兰文的“兰学”风气在日本全国范围内蔓延,此后氛围逐渐浓厚。相关学者,尤其医务工作者如同热爱西方先进生产科学技术的彼得一世大帝一样,孜孜不倦地从中学习领先日本的西方科学技术,并借此积累了数量可观的财富。
1840年,清王朝从鸦片战争中败北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一衣带水的日本,举国震惊。这一事件对于日本的直接影响就是导致了兰学的研究中心从此前的实用医学转向富国强兵的军事科学。
1841年,胜海舟从西洋式火炮发射和枪阵军事演习中得到启发,让这位年仅19岁的剑客意识到,冷兵器作战的剑术逐渐会被当今的时代抛弃,出于实际作战的需要,他舍弃了原本视为毕生事业的剑术而投身到西洋军事知识的学习,由此可见其战略性眼光不可谓不长远。
追根溯源,按照胜海舟的师父佐久间象山的说法,欲救当今的日本,唯有学习兰学方为正途。是以,年轻的胜海舟从此投入到学习兰学的滚滚时代洪流中。
他曾以一年半的时间抄写了两部多卷本的《兰日辞典》。一部留作自用,另一部出售,收入充作此后购书租书或购买文具之用。他在书店发现一部稀有的兵书,但因当时银钱不够而忍痛放弃。复去,书已被他人购去。此后,他征得购书人同意,每晚步行往返数公里,利用该人夜间休息的时间终将全书抄完。
可以想见,兰学作为一种全新的学术体系、欧洲先进科学革命的具体成果,犹如一剂强心剂般给当时闭关锁国、盲目自大的日本人(其中尤以天皇与公家为最)敲响了警钟。
通过对兰学的系统学习,胜海舟从中学到了先进的现代军事学知识与近代西方文明,从此,他的视野与格局更加开阔。这些都为其后来在江户开设私塾讲授兰学和西方军事学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不仅如此,锐意改革的他还从兰书中获得了灵感,设计和制造出了领先于当时水平的步枪,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学以致用吧!
《开国起源》、《幕府始末》、《海军历史》、《陆军历史》、《冰川清话》,一部部著作皆是胜海舟依据当时日本的具体国情写就。生动详实地阐述了明治维新前后的日本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方方面面的情况,这些扎实可靠的文字材料为后人研究江户末期到明治维新时的日本提供了切实可行的参考。
一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胜海舟孜孜不倦追问的应该建立一个怎样的现代国家的问题依然困扰着日本无数有识之士。也许半个世纪,也许一个世纪,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一个能够令他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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