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好呢？"
她眉头微皱，努力思索着。似乎，一时之间很难抉择。
"到南岸去走走吧！很久没去了。"我说。
"好！"
走出书店，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我们静静坐在车里，她显得局促，噤若寒蝉地坐着。
公园里显得有些拥堵，这让我有些不习惯，她更是显得有些厌烦，眉头一直促着。
"如果不习惯的话，那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我说。
她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那就一路走到尽头好了，那里不至于这么喧嚣！"我又说。
"没事，不用太过在意。"她说。
我们走了很远，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天空往下滴落起细雨时，人们纷纷往回走。我怕有人不小心冲撞到她，把她拉到一旁，看着行人熙熙攘攘地与我们擦身而过。
"我不知道会下雨！"她低声说。
"淋点雨，反倒清爽！"我说。
"真的？"她望向我。
我笑了笑，说:"嗯，很久没有这么淋雨了。这里变化真大，高中那会儿，这下面还一片荒凉。晚上放学的时候，还专程骑单车到这下面来，爬上观海楼的最顶层，静静地坐着。"
"十多年的事了。他们还好吗？"她问。
"总体还行吧！反正是大不如前了。也很少联系，各自都很忙。也许，并没有那么忙，只是不想提起过往，或者不想见到熟悉的人。"我说。
"一切都是套路！"
说着，她笑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她极少这么说话，见到她笑，我倒觉得有些难为情。我想，她是不想让我失望吧。
"你不必特意缓和气氛，这些年，我是深有感触的，倒也习惯了。就这么淋雨也挺好的，即使你一句话不说，也会觉得惬意。"我安慰道。
"有很多话想说，我以为我会开口说一大堆，可还是没能顺畅地说出来。连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没什么啊，这样挺好，不要刻意勉强。"
"如果有笔的话，我就能很顺畅的表达出来。"
"你是说，你写的那些文字？"
"是啊！"
"会让人毛骨悚然。你的文字，就像一个显微镜，不管写的是什么，照出来的是密密麻麻的不安，光看到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这么严重吗？"
"嗯，不只是严重那么简单。同样是描写蚯蚓，你笔下的蚯蚓却是密密麻麻的，让读到的人产生一种浑身爬满蚯蚓的感觉。我第一次读到你的文章时，你所描述的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场景，都笼罩着阴森，严严实实的阴森！"
"我只是把自己的感受描写出来而已，没想到，会那么可怕。我自己看了，也浑身不自在。头一回尝试着这点儿什么，写出来后，却是那么可怕。可是，那时候，整个场景就是那样。我的父亲把我的母亲打进了医院，我一路奔跑，到医院时，裤子上满满都是血。从此，整个人生就变了，显得血淋淋的。"
"还是没能习惯吗？"
她绝望地摇了摇头，陷入沉默。
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奔跑的少女，阴森的医院，斑驳的血迹，消毒水的味道，戴着口罩的医生，病床上的肉体等等，一切都交织在一起。
"穿上衣服，觉得自己是个人，脱下衣服时，觉得不过是一堆肉。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反正脱下衣服就不是人了，是一只丑陋的动物，连自己都觉得恶心。还有那不堪入目的耻毛，黑漆漆地黏在两腿之间，怪异极了。以为刮了就没了，可终究还是长出来。我不断地重复，再重复，它依旧是野蛮生长。当我留意到自己的身体构造时，我仔仔细细地观察过，真的很丑，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当我得知每个月都要忍受血淋淋的场景时，我几乎绝望了，世界轰一声就崩塌了。那是一种残缺，这个缺口，会定期涌出血来。我看过很多心理医生，可他们根本就是骗子，不折不扣的骗子。他们把我当傻子一样调戏，玩弄，侮辱，甚至猥亵。"
她声嘶力竭，雨下得不紧不慢，整个公园空荡荡的。
"我讨厌他们盯着我看，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把她搂在怀里，任由她情绪失控。雨仍旧不紧不慢地下着，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冰冷的，阴森彻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