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我们几个小孩子跟一个大孩子到山上找野果。
途经一座坟墓,只见墓碑后的泥巴洞里钻出一条通体透白的小蛇,那领头的大孩子说,这是我们的祖宗,并带头让我们跪拜作揖。跪拜时,我对白蛇祖宗表达了一个心愿,求他保佑我小学毕业考199分。
为什么不是双100分,而是199分,可能幼小的我的潜意识里已经认识到不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
后来我真的考了199分,毋庸置疑第一名。欣喜若狂之余,我也十分疑惑,因为我清楚的记得有几个题目做错了。
初二年级时,我和一个女同学去逛街,当时我们手里只剩两块钱,她说老街有个算命的冷瞎子,与其用这两块换一根麻辣肉串不如将它交给冷瞎子,请他算一卦。我们找到冷瞎子,他具备所有瞎眼的算命先生的气质。两块钱只能算一卦,我同学伸出手说,那给我算一算吧。冷瞎子指着站在身后的我说,你把手伸出来,我不收你的钱。我有点惶恐,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他摸了摸我的掌纹,不疾不徐地说,读书人的命,这辈子衣食无忧。
我考大学前夕,祖父去世,家里请了道士做道场。做完道场准备离开时,领头的那个道士对旁人说,这家人都是读书人的命,尤其是那个小孙女。
上大学,有次回家,我妈神神秘秘地说,你跟你大爷的命一样,乃立业之命。家里的人都喜欢看书,我妈主要阅读养身和算命看相之类。我不信,大爷在家人的心里是不能超越的存在,他一个月的工资比大多数人工作一年的收入还要多。我妈笃定地说,放心,我仔细对过你们的运数,简直一模一样,立业之命有八字解释:劳心劳力,大富大贵。
好像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护佑着、促进着、牵引着我不断进步,以至考上大学,学有所成,找到合适的工作,过上今日的生活。这样想着,感觉自己是宇宙中与众不同的个体之一,受到了上天特殊的眷顾。这样想着,自己似乎也不用努力,每日求神拜佛即可,反正我是立业之命,有白蛇祖宗保佑。
这样的念头,只如天边的七彩虹,沙漠的海蜃楼,充其量能让心里美一会。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理论学习使我深刻地相信,考了199分可能就是阅卷老师看我书写工整,答题认真给的安慰分;冷瞎子给我算命或许是他故弄玄虚,以示本事高超,或者,故意给我一个希望,激我奋力前进。
如果在读书求学这条路上,我走得比较顺利,在今天有一丁点收获,这都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力量,其他真实的力量。
我犹记得读书的那些年吃了不少苦头。那个年代我们所接受的教育非常简单化,是纯知识灌输式的教育。学习对于大多数资质一般的学生来说,也就是一个记忆和复述的过程,虽然我从小就被人夸聪明,但就课程知识学习这件事来说,自己到底还是笨。就连简单的机械记忆式学习做起来也十分费力。但我上初中就可以把英语单词、历史书籍、语文文章背得滚瓜烂熟,足见背后花了不少的时间。
高中的学习生活实在艰苦,以致于现在回忆起高中时光,脑子里总是一盏烛火。那时候到了十点半就关灯,但我们为了多挣取一点背书的时间,晚上还要蒙上窗户秉烛夜读(在大多数人的认识里,成绩的好坏与付出的时间成正相关,这个理论对缺乏学习天赋和方法的我们来说确实如此)。
宿舍是陈旧的宿舍,四五个房间共用一个阳台,阳台上空垂悬着一个昏暗的灯泡,只为避免大家起夜摔倒。深夜,待到寝管回去睡觉,烛火燃尽,阳台上陆陆续续伸出一些黑乎乎的脑袋,统统埋头,互不打扰,从楼下望去,好不壮观。
其间有个秉烛夜读的故事十分难忘。我们几个室友成绩差别不大,你追我赶,背起书来像参加比赛。有个室友特别能吃苦,看书到凌晨两三点乃是常事。有天照例一起背书,但我太疲倦了俯案就睡,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我惊觉地抬起头,只见室友的蚊帐被倒下去的蜡烛火点着了,她的头发就贴着蚊帐!我的瞌睡瞬间没有了,端起床边的洗脚水朝她的头边泼去,这一泼泼成了终身难忘的苦读故事。现在想起好是后怕。
我也记得,读书时父母为我付出过怎样的努力。
我父亲从我念高一开始就订阅了《高考金刊》、《大学生》、英语阅读文集等书刊。他天天研究学习方法,填写志愿,哪个大学有什么特色专业,以及调档线各年多少,摸得门清。有次,他为了增强我的记忆力,花150块买了一本名为《63记忆法》的书,我读完只记得"鱼盘记忆法",其他什么都没学到。爸爸也不生气,不后悔,他乐呵呵地说就当打麻将输了。那是2000年的150块啊。
查高考分数的那晚上,爸爸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对我说,今年四川文科重点线比较高,你超重点线分数不多。这意味着他之前对那些名牌大学的研究都用不到实处。我躲在楼上不下去,百般发作,也不吃饭。其实我知道自己的水平,却心有不甘,也不想复读。我爸,视我为掌上明珠的爸爸,给我的好朋友逐一打电话,请他们来家安慰我。
我妈,像天下所有的母亲那样给我细致的关怀和贴心的照顾。为了让长期寄宿学校的我们跟上营养,我妈善于发明,她发明了杂豆营养粉,就是将花生、芝麻、核桃、糯米、大豆等杂豆炒熟,一并打成细粉,营养实在丰富,可是味道怪极了,像放了几十年的豆奶粉。我妈每周给我们装上满满的一袋让我们拿去学校吃,后来她看出我们不喜欢吃,就不做事,专门看着我们在家吃一大碗再去学校。现在我看到大豆就反胃,和这段囫囵吞粉的经历有关。
仔细思来,来自父母亲人的厚爱,以及自己在求学路上的自知之明、吃苦耐劳、勤奋刻苦,一同汇成一股护佑我不断前行的力量。世间所谓的神秘力量,并不神秘,充其量是神秘的外纱,揭开这神秘的外纱,只有事在人为四个字。
感谢阅读。闲来欲问书中事,忙时也握手中笔。我是泽水振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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