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归何处

乡归何处

我是阔别多年才又一次体验到了故乡的夏日。

满目青翠，水清风和，绵延的绿色稻田环绕着碧水青山，云在头顶被风吹赶着簇拥飘荡，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故乡的河也还是那么静谧优雅，蜿蜒曲折。两岸的山上不知名的鸟啾啾的叫着，从山对岸穿过我的耳朵悠悠的震荡去了山的那边，于是隔岸也响起了鸟的叫声，你一言我一语，就搭上了茬，剩我这个局外人，虽然不明所以却听得趣味盎然。

就在这时，蝉也不甘寂寞的聒噪起来了，充当起男高音，加入了这场生命的大合唱。

还是记忆中的夏天的样子，我在这条回往故乡的船上飘摇着，水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我笑意盈盈的脸。

然而不多久，笑容就凝在了脸上，感觉心里什么东西在急速下坠，然后趴的一声，在胸腔粉碎了。

景是记忆里的景，家却不是从前的家了。

快三年没有回来的老家，现在面目全非，三年前贴的对联如今破破烂烂的垂下来，风一吹，沙沙作响。

屋前的草长得齐膝盖深，屋里蛛网横结，桌上床上厚厚的积灰，蝙蝠的排泄物堆满了楼梯和阁楼，一片死气沉沉。

我有点不能接受这个样子的我心心念念的家。往年总是冬天才回去，却也没有觉得它破旧的多过分，顶多有点灰罢了。不知为何夏日的它，竟显得如此颓唐。

看到载满我童年记忆的老家一天天的衰败，心里真不是滋味。

它从前是多么威风啊，作为我们那边盖起的第一幢楼房，它赢得了多少羡慕的目光。往年夏天，一到傍晚，邻居吃过饭后就会来我家或坐或立的一起就着奶奶抱上来的甜瓜围着看西游记，记忆里的它是那么美好。

但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

如今家乡人大部分都在镇上或者城里修了新房子，故乡和一些留守看家的老人就成了记忆和乡愁的守望者。一幢幢，孤独的矗立在熟悉的风景里，过堂风吹的呜呜作响。

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城市一直在高速发展，人们在欲望的膨胀中差不多骚动了二三十年，在兴奋和激情中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却全然忽视了乡村的存在。

从农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城市，梦想在欲望的一次次满足中又一次次跌落，当无奈地回首远望，才发现在民俗与传统的失落中，在年轻人、能人的流失中，在对土地田园的冷漠中，乡村成了一个空壳，家园差不多丢失了。

我站在故乡的田野上，看着为数不多几亩长满禾苗的田地和大部已经荒芜的田地对比，心中怆然。

我无法抵抗时代的必然发展趋势，我只能眼看着它一天天的荒芜破败，一边在外舔舐着思乡之情却一天天目送着它远离，我知道我守不住它了。

早已习惯城市生活的我们，在不断增加的银行余额里，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生活中轻而易举就把自己的一大半交给了异乡，交给了陌土，以为这个城市就会是我们的全部。

而只有当月儿升起的时候，当夜深人静阵阵涌入的旧日时光时，才会想起故乡就着旧时光入梦。

只有这时候你才会发现，你整个自己其实还是故乡的，连同故乡的月亮、繁星、旧人，不仅如此，还要连同你的来生……

但是到最后的最后，乡村凋零，故所破败，我们又该乡归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