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迷路了

这已经是桃子开车绕体育场转的第三圈了。

桃子并不是个路痴，甚至，作为一个女的，她比大多数男人的方向感都强。

但，现在她迷路了。

第一圈时坐在后排的桃子妈说：你想啥呢？

第二圈时桃子妈急呼：桃子，你跑神了！

一直到第三圈，桃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桃子心中百回千转，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戾气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从她全身每一寸肌肤喷薄而出。

到底该从哪个路口走？正午的太阳直射在马路上，明晃晃的，刺眼又烦躁。

一如七岁那年的正午。

桃子带六岁的弟弟出去买他一直吵着要吃的冰棍，一辆摩托车突然从马路对面蹿出来，桃子推开弟弟，自己却被撞倒。

闻讯赶来的妈妈手上还带着面，一把拉过弟弟，怎样了，怎样了，疼不疼，快让妈妈看看！

所幸，只是擦破些皮，其他并无大碍。

妈妈再转过头时，声音却陡然刺耳，桃子，你是不是猪脑子，这么近的路你都带不好弟弟，怎么不去撞死！吧啦吧啦一顿劈头盖脸。

回过神时，妈妈已经带着弟弟走了，只剩她站在路边不知该不该跟上，桃子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又像淤塞的河道，无处疏通。

桃子的眼泪在眼眶转了又转，路边邻居的脸越来越模糊，记忆里马路上反射的阳光是刺眼的温暖。

是啊，终于是长大了。一步一步，大到成绩优秀，大到工作出色，大到嫁了个世俗中的好老公，大到他们终于看到她的好，再不用被人教训猪脑子，花岗岩脑袋。

深吸一口气，桃子如鲠在喉，却下定决心：好的，妈妈，我把我之前攒的三十万给弟弟，等皮皮爸出差回来，我再问他要些。声音干涩而陌生。

话已出口，却恍若隔世。

好！桃子，妈不是为难你，他是你弟，给也应该，你就是钱给了他，不也是自家人吗？

哎，不是妈说你，皮皮也大了，现在二胎也放开了，你们再生个，以后万一有个啥，不也能帮衬下皮皮？

呵呵。

桃子听到自己的笑，像一条快要干死的鱼。

无力又可悲。

路边跑过一条狗，桃子恍然想起曾经听到的一句话，是包子，就别怪老被狗盯着。

包子？狗？呵呵。什么鬼话。那是我的妈妈。

妈妈。

桃子迷路了，像个孩子。

桃子迷路了，她想大哭，像个孩子。

桃子迷路了，她想大哭，像个孩子，一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

桃子不要哭，你已经长大了，大到足够好，好到足够有价值，再不用担心被骂猪脑子。

桃子，不要哭，你不再是个小孩子，妈妈她就在你身边，等着你带她回家，如果眼泪掉下来，又该如何收场呢。

桃子，不要哭，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事情无法两全，有那么多的人离我们又近又远，有那么多的爱难分难舍，我们又怎么可以行走世上仅仅用对错？

桃子，不要哭，如果带着眼泪，我们何时才能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