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下午,工人和同事们陆陆续续返回公司,木子值班结束,年初六是开工第一天,萧生从香港过来给大家派发‘利是’(红包),意图顺顺利利,有钱拿自然开心,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年前接的大单陆续开始投产,工人们天天加班,木子也不例外,联欢会上认识的新客户不断提出合作意向,木子桌前的电话铃声不断,经常是接完客户电话,回到餐厅,饭菜已经撤了,木子只好吃点零食垫垫,等着下一次餐。
第一单货装车的那个下午,木子从仓库出来的时候,突然腹痛难忍,她弯腰回到座位上,以为趴下休息一下就没事,不料疼痛愈发剧烈,开始额头冒汗,浑身发冷,腰都直不起来。
放工铃声响起,同事们陆陆续续去打卡,没人注意到趴在位置上的木子,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木子挣扎着准备打电话给阿丽,让她过来扶自己一把,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朝写字楼的方向靠近,越来越近,木子放下电话等。
“Miss王,你在吗?” 关生打开灯,站在门口大声问。
“在,师傅,我在这里” 木子把一只手高高举起,高过座位前的挡板。
“你怎么不去餐厅,吃饭的时候没见到你,宿舍也没亮灯,门卫说没见你出去,我以为你就地蒸发了呢” 关生边打趣边朝木子的座位走来。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生病了怎么不早说?” 看见趴在桌子上病蔫蔫的木子,关生急切地问。
“肚子疼,刀割一样疼” 木子虚弱地说。
“好,你先忍一会儿,这里偏僻,摩的都不愿进来,我去把工人的自行车借来,载你去诊所”,说着关生已经下楼去了。几分钟后,关生跑了进来,在木子身边蹲下,要背木子下楼,男女授受不亲呀,木子摆摆手拒绝了,示意让关生扶她起来,可哪里扶得起来,疼的腰都不敢直,试了两次后,关生不由分说,蹲下来拉起木子的两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背起来就往楼下跑。
保安已经扶着自行车在楼下等候,关生把木子放在后座上坐稳,骑上自行车往诊所赶,七拐八拐之后到了坪地卫生站,“急性肠胃炎,需要马上输液”,一番诊断后,医生给出治疗意见。
打上点滴之后,疼痛感逐渐轻了些,木子才发现旁边坐着的关生额头冒着汗,不知是骑车太快还是紧张,木子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傻瓜,跟师傅就不用客气了,看你以后还按不按时吃饭了,工作再重要都没有身体重要,工作没了可以再找,身体垮了,老板会重新招一个人代替你,明白不?” 木子突然觉得关生蹩脚的普通话蛮好听的,笑着点点头。
输完液,拿了药,从诊所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街上十分冷清,昏黄的灯光下,偶尔会有一辆摩的驶过,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深圳特有的海风的味道,关生骑得很慢,后座上的木子望着他的后背又一次想起了民爸爸,民爸爸三十一岁那年把生病的木子背出了奶奶家,木子清晰地记得那温暖厚实的脊梁传递出的安全感。就在刚刚,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扑面而来。
“师傅,你多少岁了?”木子忍不住问。
“今年三十一了,比你大十岁呢,没事儿,你那么瘦,我能踩得动,呵呵”。
也是三十一,多么奇妙,如果民爸爸还活着,今年应该四十四岁了,可惜,民爸爸给木子留下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三十三岁,三十三岁的民爸爸被心脏病从木子的世界里拉走,从此木子不愿与陌生男子相处,民爸爸是第一个给予木子安全感的男人,木子看着地面上关生踩自行车的影子,恍惚觉得他是第二个。
“Miss王,到了,下车吧,早点休息,明早去餐厅之前来我宿舍找我”,说完,关生去放自行车。木子来不及跟他说谢谢,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木子洗漱完去找关生,他的宿舍门敞开着,屋中间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地上放着电饭锅,看到木子进来,关生从阳台上走进来说:“医生交代这几天你要吃清淡的,我一早起来给你煮了白粥,你自己吃吧,电饭锅里还有,我去餐厅吃饭,你吃完把门锁上就行”。
木子坐下来,两滴晶莹的泪珠滴进碗里,笑着吃得干干净净,白粥养胃,木子恢复地很快,公司又开启了加班熬夜的模式,木子又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不同的是,耳边多了关生亲切的叮咛,“去吃饭,去睡觉,明天再干······”,木子心底荡起幸福的涟漪。
暮春已过,远处的田野一地浓绿,工厂周围的树木愈发挺拔,就连窗台上的那颗马蹄莲也添了一片新叶,一切都在生长,包括心绪。 不知何时起,木子开始喜欢独自趴在阳台上,看浓绿的田野,看湛蓝的天空,感受清风均匀地布满在空气的间隙里,像是恋人之间的难舍难离。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心有千千结,相思万万缕。当听到关生亲切的话语,心底暖流激荡时,当眼神无意定格在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时,当四目相对看到他的笑容,脸红心跳时,当闭上眼睛,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踩自行车的身影时······,木子才发觉,她已经沦陷在爱里。
木子突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他是比自己大十岁的异乡人,自己怎么能对他动心呢,这缕情思一出现就是错的,不,自己只是把他当成民爸爸一样依赖,不是男女之爱,木子努力说服自己,她让自己忙碌起来,尽量与关生保持最大的距离,可寂寞太会见缝插针,稍一停下,心里就会空的发虚。那个踩自行车的背影就会趁虚而入,把木子的心搅得七零八落。
木子低估了爱的力量,总以为能掌控一切的她败在了自己汹涌而来的感情里。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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