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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斯托芬所说的“爱”当真存在!——读威廉·特雷弗《山区光棍》之

阿里斯托芬所说的“爱”当真存在!——读威廉·特雷弗《山区光棍》之

作者: 小洛与鞋带 | 来源:发表于2024-01-06 19:01 被阅读0次

院长举办的酒会,教授们聚集在一起,“在他们的约定俗成里,是那种暗暗勾心斗角的自命不凡,使聚集在这间屋里的人们能够谈笑风生。”大家都知道了那件事,四家报纸似乎对某个学生的恶作剧照单全收,发表了为奥姆斯顿教授撰写的讣告,后者将光临院长的这个午间酒会。社交场合最迷人、最具有八卦风格的莫过于这种事了,跟自己无关,等着看笑话,注定会有大闹一场或者灰溜溜地欲言又止,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

麦克莫兰想到绝不可能找到始作俑者,而且大块头的林德福特死了的话不知人们会怎样写讣告。最邋遢的科克认为是善意的玩笑,院长妻子觉得太过分了,尤其是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剥夺,今天本应该属于他们夫妻。院长感到不安,作为领导者,他不喜欢意外、阴谋、小集团,他最看重的是秩序,只有这才能体现出他存在的价值(曾经的哈普古德事件犹在眼前)。有人为受害者担心,有人想到那年轻的妻子,科克说奥姆斯顿是有幽默感的人,有人没有忍住笑出声,这时门铃响了。

镜头来到清晨受害者的家,瓦妮莎读到讣告,丈夫仍在安睡。她在怀疑之后开始惊慌、不知所措。丈夫醒了,她不可能这样把报纸递给丈夫,连讣告的版面都比什么歌手、中校、主教的要小,“被挤在别人剩下的空间里,委实是有失尊严。”她撕下那块丢掉,尽管知道保护不会持久,但她开不了口。

一个女人对丈夫的爱不可能比这表达得更多,维护男人可怜的尊严,像呵护孩子一样怕他受到伤害。虽然不会有什么效果,相反,也许造成更坏的后果,但行为本身——如果男人有头脑的话——已表达得足够。读者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感动,并想到自己的妻子或丈夫。

她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错事,原因在于她臆想出一个虚幻的情境:认为所有的人都会以这件趣事为乐。绝望地想到也许这次有所不同。

一无所知的教授来到酒会,院长安慰他,将对方的疑惑看作处变不惊因而值得尊敬。中世纪研究家凯里菲塔德仇恨地看着一小时前幻想已死去的人,他之所以单身正是因为一直爱着瓦妮莎,为她嫁给一个干巴老头儿而愤愤不平。他本已幻想终于可以和瓦妮莎共进晚餐、周末、蜜月。尽管他强烈否认,但其实和奥姆斯顿一样,他同样干巴巴,沉默寡言,面容苍白,毫无血色,戴一副无框眼镜,头发花白,身材瘦削,而且一位遗孀再婚时总会选择酷似前夫的人。人们继续猜测恶作剧者,所有人都知道凯里菲塔德对瓦妮莎的激情。在离开时,奥姆斯顿终于从科克口中以迂回的方式知道了真相。

奥姆斯顿顿时想到撕掉一角的报纸,院长的欲言又止,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除了自己。他进入空无一人的酒吧,在威士忌制造的眩晕中自问为什么成了受害者,同时想到妻子早上的支吾其词,讣告中不会写道“妻子比他小十六岁”。

瓦妮莎感到自己成了同谋。丈夫回家,告诉她自己喝醉了。在对话中,教授知道妻子的行为是出于怜悯,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之事,而且“这里最有意思的是凯里菲塔德对某人妻子始终不渝的激情。”

瓦妮莎没有辩解,“她最初爱上他时,爱的就是他的智慧。”尽管是个老头,又没钱,母亲极力反对,她还是在两个月后就嫁给了他。她母亲不会理解,他本人也会否认自己有智慧。一个男人所能指望的妻子是不是都是这样,自私地希望对方不要在乎自己没有钱、没有地位、甘于平淡,对拥有的人不羡慕不嫉妒,仿佛有一颗心就足够。不想这对女人有多么不公平——因为人们谈到“爱就是给予而不是索取”的时候往往想当然地认为别人的看法和自己一样:“给予”说的是对方,“索取”说的是自己——,也许这种愧疚之心也不该有,心灵的契合最重要。

这不禁让人想到《会饮篇》中的阿里斯托芬,艾格森家举行的聚会上,大家轮番阐述对于爱的理解。每个对话者的观点都不攻自破,斐德罗想改变一位诗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经典是不能修改的);保萨尼阿斯对他所爱的人信誓旦旦,却保留了这样一种权利:情人可以撒谎;艾里克西曼图证明,爱的力量高于一切,随后却声称,他能够决定自己对食物和其他医疗事务的爱好。讨论开始时,他们都把爱当作存在于我们之外的一种巨大力量(一个女神);讨论结束时,他们却用这种力量来满足各自的欲望。

阿里斯托芬说,他要用一种新的方法来讨论我们无法控制的一种爱,这种爱建立在这样一种古老的思想之上:我的伴侣在远方,她(他)和我是天生的一对。人类渴望完美,我们显然做不到完美无缺。神话的另一面这样诉说上帝造人:最初,人类是连体人,我们的两个身体通过腹部连接在一起,一个脑袋上长着两张脸,两副生殖器都长在身体的外侧,以便像蝗虫那样进行体外授精,每个人都有四只胳膊、四条腿,等等。这些人试图获得神灵具有的那种力量,因而遭受惩罚,被一分为二,成为我们现在的样子。如果我们行为失当,就会被再次分割,别的器官暂且不说,我们的嘴和生殖器会变得毫无用处。由于这样的分割,我们的腹部留下了缝合的印记——肚脐,我们的脑袋能够转动了,我们的生殖器也被放到前面,这样,我们在交媾时,至少还能体验到过去那种完整的身体。

阿里斯托芬所说的爱就是这个样子,隐喻的重点在于爱其实只是一种回归。原初两人就是一体的,而爱就是寻找前世和自己同根同源、同呼吸、心灵同步跳动的那个人,重塑精神与心灵的一体性,因为那一半原本就属于自己。这种完美的一体性仿佛晴空中耀眼的阳光一样既让人心生敬意,又令人神往。

瓦妮莎想到其实他更年轻,他面容的沧桑感一直就有,而她的美貌每天都在流逝。“我爱你的智慧,”她羞于启齿,担心暴露自己的天真会显得愚蠢。

这个荒唐的故事有一个温暖的结局。他搂住她,“就像初次对她表白爱意的那天一样。他们彼此的分歧结合在一起保护了他们,在狂风骤雨的残骸中固若磐石。”

教授没有狗血地质问,妻子也无需辩解,故事令人吃惊地没有出现冲突的高潮,戛然而止的结局,严重不符合一个吸引人的故事所应具备的关键要素,然而“完美的爱情”这个极度抽象的短语消除了我们的失望之情。惊悚故事带给我们畅快淋漓的结局和一身的冷汗,但是第二天就无影无踪;教授以一场被迫面临的死亡让我们为之久久回味。

这并不是戏谑的而是婚姻可以到达何种程度的故事,因为意外、荒唐、恶意、悲伤……这样的事总会发生,区别在于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互相组成堡垒,前者可能投降,可能坚守,可能……后者有全部的理由抵御世界所不期而至带来的一切不堪、骇浪,因为他们虽然是两个人,却紧紧结合成了一个人,成为阿里斯托芬学说正确性的铁证。许久许久,无辜的教授和美丽的瓦妮莎仍然让人心生羡慕,要不是这个恶作剧,也许我们的羡慕还不会达到这种令自己都感到吃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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