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最精练的文章。
诗圣杜甫有言: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就是对诗歌最严格的要求。贾岛在写《送无上可人》时,颈联是: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他在这两句后注了一首诗:《题诗后》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同样也凸显了诗歌这种体裁的精练特征。
不是随便把一篇文章,一句话一分行就变成了诗歌,诗歌一定要有诗的意境 。比如有人写了一首诗: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再后来、再后来
中华儿女
用血肉之躯
抵御豺狼虎豹的侵略
用我们博大胸怀感染着这个世界
用我们的智慧创造了又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一切的一切都来自我们中华独有的
仁、义、礼、智、信
其实,这充其量只是一段话,不能因为分了行,去了标点符号就变成了诗,因为这只是在呼喊,在直舒胸臆。诗歌特别忌讳什么都说破,不留空白。真正的诗是这样的: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首《山居秋暝》之所以让人传唱千载,是因为这里面的每一句话都前后呼应,都渗透着空灵的意境,诗中连续描绘了几个场景,如同中国山水画一样。通篇没有大叫真安闲真舒服,但其中的安闲、淡雅、自在却呼之欲出。
但不要以为罗列几个场景就成了诗,很多初学写作的人,都会犯这样的错误,把能看到的能听到的能想的到都写上了,以为这就成了诗,其实这是不对的,比如有人这样写道:草木繁花山野径,斜阳如血映飞云。嘴含芦笛声声远,倦鸟还巢妾盼君。
这首作品连续描绘了山径花草、斜阳暮云、芦笛声声、倦鸟还巢几个场景,这只是当时能看到能听到能想到的几个自然景观,没有一个主旨能把这几样东西聚在一起,最后为赋诗而赋诗,强加了一个思妇盼亲人归的主题,由于这几组场景,除了最后一个倦鸟还巢还能说得过去外,其他的都无法与之相联,所以显得不伦不类。
其实,并不是说不能铺陈画面和场景,比如辛稼轩在《贺新郎 别茂嘉十二弟》这样写的:
绿树听鹈鴂。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他连用了鹈鴂鸣、鹧鸪叫、杜鹃号呼、昭君出塞、陈皇后阿娇辞别皇宫金阙、卫姜远送休弃去国的归老、李陵送别苏武、荆轲易水绝别燕太子丹等一组组场景构成了整篇文章。这些场景,分属于不同的历史时代,但有一个共通的地方就是都存在着离别之恨,他用这些场景,强烈地表达了自己送别兄弟时那种沉重、悲壮之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称之:语语有境界,此能品而几于神者。然非有意为之,故后人不能学也。我也写过一首五言绝句:
山野
旷野河如缎,清潭花似燃。
南山云聚散,墟落袅炊烟。
诗中连用了四组场景:沃野中明亮的河流、碧潭中火红的荷花、远处的云山,近处安闲的炊烟,描绘出了一组动人的乡村风光。我在创作这作品的时候,刻意以大衬小,以暗托明,以静显动,以绿映红,以远带近,以虚写实。让读者有一种置身于世外桃源的感觉,虽然短短二十个字,可写起来感觉字字千钧,相当费力。
诗歌创作,一定要学会留白,十分话最多说七分,要留有三分让人思考,要不断激发人的想像力,让人一唱三叹,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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