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战胜凄凉

那天家庭聚会完事后，大家走出了酒店，我看到七十多岁的贵阳叔红着眼睛，晃晃悠悠地走向他的“坐骑”，一辆新的电动车，因为喝了不少酒，他掏了几个口袋才拿出钥匙，印象中以前他都是骑自行车的。

送走远方的亲戚们，大家回头相互告别，看到贵阳叔就走过去。

“叔，别骑车了先放这里吧，送你回家。”姐姐连忙扶住车子。

“是呀，叔别骑车了，我开车呢。”我也忙说。

“没事儿，我可以。”贵阳叔吐着酒气，已经打开了车锁，歪斜着从停车位推出车来就要骑上去。

公婆，姑姑和贵勇叔也围过来扶住车，大家都劝他别骑车了，以前他酒后骑自行车倒是每次都安全到家，可是现在年龄越来越大了，小心点总是好的，如果有事儿大家都有责任。

贵阳叔坚持自己可以，他一直是个执拗的人，况且有酒壮着劲。熟悉他的贵勇叔看争执不下就说：“哥骑车熟悉了，让他骑吧，咱们在后面跟着。”大家这才松开手。

看着贵阳叔骑上车，歪扭了几次牵动得人心跳不已，稍后便平稳远去。

大家忙上了各自的车，公婆被哥哥送回家去，姑姑和姐姐在我们车上，贵勇叔也开了车一起去看看贵阳叔。

我调转车头上了公路，却已不见了贵阳叔的影子。

“咱们直接去他家就好。”听到爱人这样说，我便不再搜寻他的身影，专注开起车来。

“这个贵阳哥喝酒还是这么义气，年龄不是原来了呀，回去又没人照顾。他前段时间还给我送饺子了，一口一个妹妹叫得我心酸，一个人不容易啊。”姑姑每次提起贵阳叔就心疼。

“这样的气氛不喝都不行啊。”爱人也喝了不少，确实今天特别。

贵阳叔是婆家不远的一个叔叔，早年跟着伯父一起出来的，关系走得也近，婶子去世多年了，开始几年还张落着找个老伴，各处的不合适，转眼十多年了还孤身一人。他有一个儿子，结婚后丈母娘帮着看孩子，如今有了两个孩子，更是离不开丈母娘家，加上平时上班忙也顾不上贵阳叔，平时都是他一个人生活，转眼这都七十多岁了。

我说：“多亏他会做饭，还记得他做饭好吃。”伯父活着时，家里有客人都是贵阳叔去做饭，这也多年了。

“有人吃饭才愿意做啊，以前没少吃他做的饭，一个人住不好做饭，他常常一次包好多饺子、馄饨冻冰箱里，估计也不大炒菜吃，一个人的日子凄凉啊。”姑姑比较理解他。

“我在家时还跟他学习炒过不少菜。”姐姐（伯父的女儿）接着说。

大家不再说话，也许想着旧日的时光，也许不放心贵阳叔一个人喝酒后回家，连个递水的人都没有。

很快进了叔住的小区，停好车来到门口。他属于老干部，住的是老式的二层小户，有个小院，深红色大门上挂着大铜锁呢，看来还是汽车快。看他打理的小菜园已经被小区收回种上了统一的绿化植被。

门口的石榴树上没了石榴，应该收了，记得吃过酸酸甜甜很好吃，山楂树上还有几个没摘的山楂，我和姐姐伸手摘了下来，好甜的山楂。

远远看到贵阳叔驶入了小区，大家的心放下了。“叔，我们来吃饺子了。”爱人远远地打招呼。

车子很快到了门口，“欢迎啊，”回头看到姐姐“英子，还给你留石榴呢。”姐姐在上海不常回来，这次巧了。

大家被让进了家里，穿过小院子进入客厅，熟悉的桌椅已是几十年的历史，电视机柜上摆的各种茶壶和酒瓶又增加了几个。

以前过年过节叔叔会骑自行车去看做为二哥的公公，之后公公就让我们两个来看他，我们没少坐这里喝茶。后来年龄大些，叔叔不愿再骑自行车串门，就不去了，我们也只偶尔来看看，毕竟他一个人生活。

烧水泡茶，谈着酒后的话，叔叔拿出几个石榴给姐姐，“你爸在的时候你就开始吃这个石榴，我一直记着呢。”

姐姐接过石榴，看着红红的有点皱的石榴说：“我喜欢这种酸甜口的，有滋有味，不像现在的都太甜了。叔，这里我好多年没来了。记得我爸在的时候可没少吃您做的饭呢。”

“那是，我可是专门学习过的，现在不行了，那时人多，多热闹啊，也愿意做呀。现在孩子有了孩子，我又看不了，也愿意清静，只能自己一个人过喽！”

叔叔开明地说出大家的心声，有点心酸，好像都湿了眼睛。

我也想起刚结婚那时候，常常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伯父家吃饭，那时爷爷、奶奶、伯父、伯母都在呢，转眼已相继离开，孩子们也都长大，年过半百了。

“你包的饺子好吃呢，那天送去的饺子我吃了好几顿。”姑姑忙接话。

“那是我的最爱，冰箱里还有至少200个饺子，100个馄饨！”贵阳叔说着。“今天别走了，炒菜吃！”

“那把磊磊也叫来吧。”爱人忙说。

“不用，他工作忙，又两个孩子，够累的。”叔叔忙阻止着。

不知有什么问题？我心里纳闷着，居然让老父亲一个人战胜晚年的凄凉？

冲上水后我去厨房接水烧水，灶台上，水池边摆得有些乱，到底是缺少女主人的家，居然没看到一棵青菜。难道平时叔叔只吃水饺、馄饨？顿时眼睛里起了雾水。

他们叙着旧，我和姐姐外出买了些青菜，现成几个熟食。

叔叔抢着炒了菜，果然家里没青菜，只有水饺，我切好熟食摆盘，几个青菜一会儿出锅，又下了几盘水饺，当然水饺不错，有芹菜肉的、茴香苗肉的，藕肉的，这也不错，营养丰富，荤素搭配，一个人果然方便。

大家以茶代酒，热热闹闹大声说着话，提起以前的日子恍如昨天，几次看到叔叔擦眼泪。

“一个人孤单点，也清静许多，人多了反而会乱。孩子也都不容易，磊磊前段时间给我买的电动车，比自行车方便多了。现在很难再出现以前常常一大家子吃饭的场景喽。”叔叔哈哈笑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父母总会替儿女想着，可是孩子呢？也都是为生活所迫吧。

当然那是叔叔家的事，以后有空常来吧。

想想许多人都会面临这样的结局，人们终将是一个人走向人生的终点站，战胜凄凉的晚年，不如说要接纳一个人面对生活，现状无法改变，而心情可以自己左右，接纳现实从容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