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奔跑

我发信息问欧巴桑涓女士：所谓伊人，在哪个旮旯角？她回话说她在遛娃。我流着哈喇子表示艳羡。可她却痛苦地表示：娃儿们在玩，但是她很困很乏，正迷失在公园中央。我摸着下巴想象那场景：小朋友们像刚从五指山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正可劲翻腾玩耍，欧巴桑呆坐一旁，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萎靡不振，却又时不时像被高压电戳着老腰一般，猛地挺直腰板冲猴子们大吼：给老娘看着点，小心点……

欧巴桑说她特怕小朋友们放假，一放假她的时间更加不够用了。我来不及安慰她几句，不得不撇开手机忙我自己的事情了。

我也忙得像陀螺，比如这些天，我做完一份文件还有一堆文件，处理完一件事务还有一串事务。遇到的人寒暄时第一句话往往都是“最近忙吗？”我是回答忙好呢，还是回答不忙好？总让我两难，回答忙吧显得自己能力不足，回答不忙吧又是睁眼说瞎话。干脆直接回答：请看我的脸！他们往往会告诉我：你的脸写着四个字——风尘仆仆。

嗯，风尘仆仆，这就是常态，只因忙着向前奔跑，忘记时间地奔跑。比如今天是周五，我竟然也忙忘了。晚上回了家，卸下琐屑汇聚而成的王八壳，我在心里说：该奢侈一把了吧！于是，书也不看了，匆匆洗澡，囫囵喂饱，钻入被窝，但愿睡到天荒地老……

可我却做起了梦：一个面目狰狞的陌生人嘴里吆喝着：“快快快，向前奔跑，追上时间！”说着，他强有力的大手一挥，一根皮鞭便抽打在我的背上。于是，我铆足了劲，脚后跟踢打着自个臀部，速度几近极限，尽管追不上时间，我仍然不敢停……

奔至街头转角处，我被躺在路边矮墙下的一名流浪汉绊倒。我跌了个狗吃屎，痛得龇牙又咧嘴。流浪汉起身盘腿而坐，他伸着懒腰，慢悠悠地问我：“哥们，你火急火燎地干嘛去呢？”我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却挨着他盘腿而坐，我答：“去追赶时间，被你这一绊，前功尽弃了……”

流浪汉不等我说完，草草往我怀里塞了一本书，一改慵懒状态，急迫地说：“你歇着，我替你去追，你替我清闲，有书给你看，有人送你饭，可好？”

我喜不自禁，点头如捣蒜，眼看着流浪汉绝尘而去，成为一个点。我突然松弛了下来，我吹着口哨，环顾四周，满眼安静恬然的绿植，阳光如拂柳，挠着我的脸，我几欲就地而眠。正当我低眉痴缠闲暇时，我才想起怀里流浪汉塞给我的书。书的封面泛黄无字，我信手翻开扉页，依然是淡黄的纸张，却有一行字赫然在目：“你还有脸偷懒？谁不辛苦谁不累？”我刚读完，字便一闪而消失不见，却见欧巴桑涓女士跃然于纸上，只见她叉腰张嘴，唾沫四溅，“给老娘看着点，小心点……”

我猛然惊醒，迷糊中摸出手机看时间，正当子时。于是速速将梦记录下来，正是此文！

文/若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