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英歌h
清晨在鸡鸣鸟歌中醒来,我和王兄离开他二妹家,去集镇喝豆浆。
自从喝过那里的豆浆后,王兄就看不起我磨的浆了。我自从喝过以后,也没了自己磨浆的热情。每次回来总要起个早,去喝上一碗。
集镇早市十分喧闹,早餐摊热气蒸腾,蔬菜果苗鲜润清新,带着田园泥土的气息。偶有戴口罩的人穿行其间,除此,似乎再无疫情留下的痕迹。生活一如既往。
我们来到那家豆浆烤饼店。豆浆自助,王兄自己拿大铁勺到桶里舀了一勺豆浆,分盛进两只大碗,他吃咸浆,我吃淡浆。只有原味,才能品出那醇厚中的豆香啊。纯纯的豆浆配香香的烤饼,幸福在此刻就如此简单。
相隔74天,我回到婆家。门对面那棵果实累累的石榴树挂着一些枯黑的果干,新生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老娘(婆婆)房间的门敞开着,人去屋空,几乎再无往日痕迹。我对着空屋静穆默哀,似乎望见老娘躺卧在床,叫着我的名字:“回来啦!”
那条短腿土狗懒洋洋地趴在阳台晒太阳,旁边还偎着另一条陌生的土狗。它朝我看看,却好像见了熟人,并未吠叫。他们告诉我,这就是老娘去世时跑来的那只小狗崽。不胜感慨,74天不见,一只那么小的狗崽居然长成了大狗,而且只见过一面,我对它而言,就成了这个家里它熟悉的陌生人。
和姐妹们带着祭品,我第N次踏上那条蜿蜒的山路。以前是去祭拜公公和他的兄弟,而这次还有婆婆。因疫情阻隔,新年上坟拖成了清明上坟。老娘入土为安后,我们还是第一次去坟上祭拜。
墓碑上增刻的字已和老字融为一体,新培的墓土已生出蓬勃的草木。香烛烟火,灰蝶纷飞,姐妹们叨念声声,向父母报家人近况,祈望护佑健康平安。我告诉老娘,当时送您时那个襁褓中见了生人要哭的奶娃——您的重孙女,如今已满地爬得飞快,变成拖地“机器人”,还是个谁也听不懂她说什么的小话痨。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可今天无雨,有温煦的阳光,草花间蜂飞蝶舞。肃穆坟前,有虔敬却无悲伤。想必因为老人是安享天年,而我作为儿媳,孝心已尽,我心安然,同时对老人怀有深深的敬意和感恩。
老人一生不愿给别人给子女添麻烦,即使驾鹤西行,走得都那么圆满。她在年关将至时突然离世,按风水先生测算的时辰,前后三天时间,不仅入土为安,而且一连几个七全部烧掉,在除夕到来前,百岁人生留在尘世的一切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除了永远的念想。而在那三天里,儿女让母亲尽享身后风光,三槐堂热闹如年,道士做道场、戏班吹拉弹唱、手工匠纸活精美,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
当这一切划上句号,我们各回各家安心过年。然后突如其来的疫情,将返乡探亲和祭拜老人的路途阻断,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宅家生活。而在此期间,几位离世的老人,据说都走得冷冷清清,王兄小妹公公去世时,送殡仪馆的人数限定为5人。回想为老娘送行的车队,不禁暗自为老人欣慰。
祭拜完老娘,我们又去另一处山坡祭拜王兄的小叔叔。叔叔去世早,又未曾婚娶。几十年来,逢年过节,这些晚辈从未忘记他。老人在天有灵,应甚慰、甚慰。
折返家中,丰盛的酒菜已摆好,兄弟姐妹、侄子外甥们挤坐一堂。兄弟知道我最爱吃白斩鸡,因为我又牺牲了一只鸡,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还是吃掉了王兄夹来的一只鸡腿。大家说说笑笑,边吃边聊,品尝迟到的年味,补叙积蓄的亲情。墙壁上高高挂着老娘的遗像,她慈爱地望着桌上的一大家人。
饭后,我独自一人去菜地,看望那几棵百余年的老茶树,兄弟已摘其新芽,铁锅里炒制了最土也最天然的明前茶,味道清香,不输龙井。我拔了一把鲜绿的小葱,准备晚上小葱拌豆腐。行走在村里,安详宁静,一切如旧。老娘去世时忙前忙后的一位老人,正坐在自家的土屋里,做着手工。她不记得我,但记得老娘,她曾是她的老伙伴。
兄弟把亲手炒的明前茶给我们,把地里拔的一堆青蒜叶给我们,把一篮土鸡蛋土鸭蛋给我们。他说,以前老娘在时,你们不想回也得回。现在老娘不在了,我还在这里,你们想回时就回吧。
是啊,老娘不在了。可是,老娘安息在这块土地上,兄弟姐妹还在这里。我知道,余生我还会无数次陪伴王兄行走在回乡的路上,延续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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