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硬币

童年的硬币

我曾从你的门前经过，那条小路横穿了整个炎热的夏季。我在河边的桥上，坐在树荫下望着一团团白云在你房顶飘过，想着你也许正坐在窗边，细数着阳台上的爬山虎的青藤，想着也许你的眼光能顺着你门前的小路，向前延伸，落在我的脚下，落在这一片光影之中。

那年夏天我和大刘，每天都会中午从家里出发，下到河里，把一块又一块石头翻开，在底下找螃蟹。有天我在一块爬满绿藻的花岗岩下翻出五枚一元的硬币，我对身旁坐在沙滩上的大刘说，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他抹去额头细密的汗珠，眯着眼睛说，“有什么好赌的，我也看到硬币了，你别想耍什么花招，”我鄙视地望着他，说道“你那双牛眼睛真是睁得比你那肚子还大，不如我们把这五枚硬币埋在前面那座桥下，让玲子决定是谁的！”“你怎么老是扯上她，我看你别有居心，”大刘撇着个嘴巴说道，我没说话，搬弄着手上的硬币。大刘在一旁突然又笑着对我说”不如，你向玲子表白，硬币就归你，”我骂道“你怎么不去，”大刘捡起滩上一块小石头，向河岸扔去，回头对我说“那就把硬币埋在桥上，谁表白谁拿怎么样，”我犹豫了下然后答应了，说道“谁偷偷拿，谁就是孙子，”大刘竖起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用小拇指搭上他小拇指，“一百年不许变。”

我和大刘最后谁也没去翻出那五枚硬币，我最后一次见到玲子是在镇子的街上，那时毕业才一年。那天镇上赶集，我在街上瞎晃悠，在一个卖水果的摊前，看到玲子熟悉的身影，她举着一把黄色的太阳伞，我在原地望着她，她也许感觉到有人望着她，回过头来，我刹那间不知如何是好，傻呆呆地站在不动，伞边遮住了她的眼睛，露出她鲜艳的唇边，阳光在空气中躁动。她就站在哪看着我，把我看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个站在街角处，面部痴呆的木头人。她仿佛看出我没有说话的意思，转身就走了。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却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我一直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也许我该说些什么，而不是就这样让她从我的世界轻轻走过，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好。

时光匆匆往前走，这一段记忆慢慢的被遗忘在某个偏僻的角落。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坐在我曾经埋硬币的桥上，望着远处的那栋笼罩在月光中的红色房子，才想起，我曾无数次从这条路上走过。那段时间我的状态非常糟糕，亲人的逝世，让我在外生活倍感孤寂，我回到家中，想平复下内心烦扰。正好家乡夏季的月色非常迷人，我顺着小河一路散步，走到桥上。时间没能在这里留下过多的痕迹，田野中传来一阵阵蛙鸣，好久不曾感到的宁静，占据了我整个心灵。我抚摸着石桥的身体，一股凉意从指尖浸透而来。我突然间想再走一次那条小路，我起身向着那栋红色房子走去，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稻子，一股浓密的稻香味扑鼻而来。我模仿着曾经的心境，想着也许玲子还没睡，也许她跟我一样把头伸出窗外，企图在这迷人的月色中寻找一份宁静。

  那五枚硬币仍旧埋在桥下，有一次聚会我无意中问起大刘，问他是否还记得小时候藏起来的五枚硬币，他笑着说道“我可不会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