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庙记  2

上一章：古庙记 1

01

落叶缤纷，秋风瑟瑟。晚秋的千林山脉，即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了知禅师如往昔一般静修，每日辰时接待一位访客。西北边境这几日平静无波，山脚下的村庄也并无外客。

这日，晨光微曦，白露沾草。蜿蜒的山梯间，疾步而来一位青年和尚，刚到就去拜见禅师。和尚自述从千里之外而来，因听说了知禅师有大神通。故而来拜师，希望习得上乘功法。

了知并不意外，像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常有人请他教导。然世人只知求人，殊不知求人不如求已。了知对青年说：“我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教你，一切要看你自己。”

和尚更加诚恳，他以为禅师并不肯教导于他。于是告知禅师，他已行遍各地，同各路大师交流学习，修习了千种功法，但学得越多，却不能为己所用。请禅师帮他解惑。

了知并不直言拒绝，而是对和尚说：“那好，从今日起，你在庙里住下，每日去后山打水吧。”

和尚心知，后山又斜又陡，空手爬上来都特别吃力，更别提挑水上山了。他觉得自己如此诚恳，禅师却敷衍于他，气呼呼地站起来说：“你不愿意教就算了，何必为难我！”

了知笑了：“这样，我坐着不动，你可以用任何方法，只要让我离开这个蒲团。”

和尚觉得了知是在戏弄于他，此时走岂不丢尽脸面。他思考了一下，觉得并不难办到。天下走遍，他对自己这一方面还是挺有信心的。他一心表现，便开始使出自己平生所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很可惜，他忙得满头大汗，也不能移动禅师一分一毫。

他坐下来“呼哧呼哧”喘气，心有不甘地问：“禅师，为何我修习了那么多的功法，却连移动你都做不到。”

禅师说：“你的功法就如空中楼阁一般，只有形式，没有基础，只识得皮毛，不见其骨。看着学得多，但不精通。用起来效果只能大打折扣。”

和尚很羞愧，问：“那您叫我挑水是让我练好基础吗？”

禅师点头：“任何功法，下盘不稳是大忌，挑水可以平衡身形，锻炼腿步力量。如果连刚开始的基础都不能学好，一点辛苦都不付出，想学好功法。难如登天。”

和尚大受触动，原来他学了那么多的技法，却忽略了最基础的知识。适得其反，把自己越学越累。效果却并不如意。

02

他听从禅师的告诫，开始日复一日的跑山路挑水。刚开始经常打泼水桶，慢慢的，步子越来越稳，也越来越快。半年后，他再去请教禅师。心想，“这下基础打好了，可以学顶极的功法了吧。”

禅师摇头，只让他把自己已往学过的所有功法写下来。

和尚很不解，他问：“那些都是我学习过的，写下来干什么？我想学你的功法。”

禅师说“是的，你学习了，但你不会用，这说明这些功法还是别人的知识，并没有成为你的。”

和尚觉得禅师说得对：“那怎么成为我的呢？我修习了那么久……”

禅师看着他。和尚明了，他说得太多了，却没有去做。他立刻去找了纸笔。开始把之前学过的功法写下来。几日之后，他把结果放在禅师面前。低下头请教。

禅师点头：“你确实学习了许多功法，这些功法有部分也是世间极好的。”随即摇头：“但这也太过杂乱，且散乱无续……可见你理解不深。”

“是的，禅师，很多技法我都是学过就忘了。是技法不够好吗？”

禅师答他：“技法倒是没问题，倒是你的方法错了。你东学一点，西学一点，没有经过整理。其实很多功法有相似之处，你为何不取长补短，思考关联之处。创造属于自己的功法。”

和尚听完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原来在学习的时候，没有把这些串在一起，导致学了很多，使用起来却束手束脚。他开始整理这些功法，删除一些无用的，精简一些合适的。像一条线一样，把它们串起来练习，集众家之长，找到相通之处，进行关联，然后结合自身情况来整体理解。

03

他利用关联重新开始复习这些功法，果然进步很快。但有的功法虽好，却因当初学习时也是囫囵吞枣，只知死记硬背，并不能深刻理解。

他问禅师：“我怎么才能理解一个深僻的技法？”

禅师拿起蒲团，答他：“如果一个人从未见过蒲团，你怎么告诉他？”

和尚说：“我会告诉他，形如圆盘的座垫。”

随后他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可以用已知的类似的功法来比较，更容易理解。”

和尚觉得禅师太厉害了，他想留下来，因为在谈话中，可以学习到很多知识。他又问：“在学习的过程中，如何加深记忆？”

禅师在一张纸上写下：草，果子，蒲团，茶，和尚，船，雨，叶子，书，灯。写完之后，他让和尚记下来，之后问他，记住了吗？一分钟后，和尚点头。

禅师又与他聊之前的功法，和尚虽不知禅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很快投入进去。过了一会，禅师让和尚复述刚才的字。和尚很窘迫地发现，他只能记几个了。

禅师把那张纸拿出来，重新排上顺序，加上几个字：下雨天，和尚撑船，来拜访，山上草和叶子黄了，果子熟了，有禅师点灯，在蒲团坐着喝茶看书。

禅师让和尚记下来，在脑海里想像这幅画面。这次和尚的速度快了许多，本身与自己有关，又有一幅清晰的画面在眼前，和尚发现，不管过多久，只要他想，记忆就在那里。

和尚明白了，他对禅师说：“您想告诉我的是，要学会举一反三，世间事，看似无关，但其实，一通百通。如我学习功法，可以在脑海里想象对敌，以及招式变化，他人会出什么招式。怎么应对最佳。”

禅师捋捋胡须，含笑点头。

至此，和尚完全信服了，他拜禅师为师，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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