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过年走亲戚
无论过去和现在,春节前后,走亲访友是不可或缺的一项活动。可是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因为物质匮乏,生计艰难,春节期间,出门走亲戚和在家接待亲戚,难免就有许多尴尬。
出门走亲戚,都得带点礼品。东西少了不好看,多了又拿不出来。那带什么?在我的家乡,过年走亲戚是挎一个半大不小的“箢子”,里面放满“烧饼”,盖上一块花毛巾。这种“烧饼”,用不了许多——也就几十个吧?就可以装满一“箢子”,花不多钱,背起来还挺轻快。经济条件好的人家,还放上两包“点心”——一般是“桃酥”或者“蛋糕”。也有经济条件差的人家,不但没有“点心”,就那“烧饼”,还是自己用白面烙的样子跟“烧饼”差不多的薄薄的干饼。
来到亲戚家里,亲戚家的人把“箢子”接过去,放在一边,然后就陪你说话,一直到吃午饭。
过去待客,讲究的是鸡鱼肉,饭桌上这三样菜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在那时,每一拨客人都要端出这三个菜,谈何容易?所以这顿午饭就很让当家长的费尽思量。
办法总是有的。
年前,各家各户都要办“办年货”,准备下各种待客的菜——当然也不排除自家人享用一点。
其中最常见的,第一是炖“莪(读o)子”,就是加上鸡块炖的泡发的干蘑菇。跟现在的区别是鸡块少,“莪子”多,有的人家还要再加上山药,不是为了调味,也不是为了营养,只是为了充数——那山药是自己种的,起码不用花钱买。甚至还有的人家干脆就没有鸡,堪称“纯正”的炖“莪子”。来了客人,盛上一碗,上锅馏馏,端上桌来——“鸡”有了。
第二是丸子。年前,家家户户都要割上几斤猪肉。那时没有冰箱,为了“保鲜”,就把它煮熟了保存。煮肉的同时,要做一些丸子。把生山药削皮拍成泥,把凉了的熟馒头搓碎,还有不多的猪肉馅,这三样是主料,另外再加上葱、姜、五香面、盐。把他们和在一起,再团成一个个的小丸子,下到沸腾着的煮肉的锅里,这个工艺叫“汆丸子”,因为丸子是白色的,所以也叫“白丸子”。与之对照的是油炸的丸子,则叫“红丸子”。“红丸子”费油,所以农家轻易不做。为了节约,也有的人家的白丸子里面一点肉馅也没有。正月里来客人了,盛上一碗白丸子,切上几片炖熟的肥猪肉,上锅一热,然后上桌,这就是一碗“肉”。
第三道菜是鱼。过年了,总得买点鱼图个吉利。因为没有冰箱,那时候的鱼都是咸鱼。把咸鱼挂上糊,油煎一下,备用。来了客人,把煎过的鱼下锅,添水,加佐料炖,还要劈上一把粉条,打上一个鸡蛋。炖好以后,鱼在碗(盘)底,上面是粉条和鸡蛋。再撒上一点香菜段,往桌上一放——有鱼了。
除此之外,不拘白菜、菠菜、芫荽,多半是自己种的,再做上几样,这一桌饭菜,就很像样子了。
吃饭的时候,主人盛情相邀,一再地招呼客人:“吃!吃!吃鸡!吃肉!吃鱼……”懂事的客人是不会放开肚皮大吃一顿的。尤其是对于那碗鱼,充其量也就是夹一点粉条和鸡蛋,吃上几口,下面的鱼,一般不会去抠着吃哪怕一点点。这时,主人家的老婆孩子是不上桌的,只能在一边吃家常饭。通常,客人走了以后,女主人会把客人吃剩下的鱼上面的粉条鸡蛋,分给孩子们解解馋,下面的鱼,得保存起来,留待下次的客人。
吃过午饭以后,客人告辞。主人提着“箢子”送到大门外。客人一再推让:“留下两包点心,留下……”主人则“认真”申明:“留了,留了……”其实什么也没留,原封不动地把“箢子”提出来了。
这里说的是我的家乡寿光西部的风俗。在县域东部,“箢子”里放的则是过年自己家蒸的大馍馍和年糕,虽然背着沉重,但是显得“实诚”。他们说,西乡人跟“乐安(广饶)鬼子”学的,做事太“假”。其实,不是西乡人“假”,也不是小气,只是因为穷,而且大家都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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