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火车游走于秦岭边缘,这天则进入了秦岭腹地,即童年时随父母哥哥回老家省亲往来多次的宝成铁路。
我记忆中的宝成铁路,总是伴着高山,河流,隧道,雨水和塌方。
是的,塌方。最长时间的一次塌方,让我们在火车上被困了整整十八个小时,从下午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当一列满载混凝土和石块的货运列车被用作铁路抢通后的实验品(那个年代,根本没有技术能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组织细致的验收吧!),颇为悲壮地从我们所乘坐的列车旁边开过时,我第一次对“国家”的概念产生了清晰的认知——所谓国家,就是人们不但要为小家,也要为大家付出与承担的命运共同体。这其中,撑起我们天空的,是那些负重前行的人们!!!
后来,货车顺利通过。我们这趟列车,因为距离榻方路段最近,就成为第一列通行抢修路段的客运火车。当火车小心翼翼,以大约每小时3公里的时速开过那段数百米的塌方路段时,车身倾斜达到了5-10度。而倾向的那一面,毫无阻碍地暴露在嘉陵江连日大雨后混浊的江水之上。人们于是心惊胆战地涌向相反一侧,一边听着老火车铁轮(还是有缝铁轨的年代)压在路基上发出的“咣当咣当”、“咣当咣当”的声音,一边用四川话说着长长短短的忧虑。当列车广播播报已经顺利通过塌方路段,感谢旅客理解支持的消息时,整节车厢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除了塌方,记忆中的宝成铁路常常是在夜间穿行的。我睡在卧铺中铺的时候,就会半夜撩开车窗的帘子,向黑黢黢的车外张望:绵绵细雨笼罩着山河,嘉陵江上有渔船的灯火,以及信号船忽明忽暗的红光;秦岭的山峰如怪兽般耸立不绝——正看得出神的时候,火车忽然又钻入长长的隧道,一切顿时幽寂无边……。
而今天我路过的秦岭,却是一片光阳。我这次坐的既是白日通行的车次,外面也没有标志性的小雨。唯一与三十年前记忆连通的,唯有车上旅客的川音。
火车驶过阳平关,基本就算驶过了秦岭这片中国地理南北分界线(淮河也是中国地理南北分界线;关于秦岭,推荐央视拍的八集纪录片《大秦岭》,相当棒的片子!)。我也算终于完成重温了童年的秦岭和宝成铁路记忆的心愿。
恋曲2018(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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