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在家乡的小村庄里,有一个十里八乡相当出名的农村集市“驴市沟”,集市逢日历牌上的“2”和“7”日开张营业。虽然集市的名字叫“驴市沟”,但是买驴卖驴的是少数,绝大多数人来集市上采买的还是居家过日子的农副产品,而我最感兴趣的却是“鸡蛋”,因为自打记事起,“鸡蛋”在我心里就是非常神圣的稀罕之物。
我家是一个农村的小院子,家里散养着十几只鸡,鸡窝搭建在东墙边下。每天放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草筐和镰刀,跟着邻居的大哥哥大姐姐去东河割草,奶奶总嘱咐要割一些小鸡喜欢吃的马齿苋和苋菜。草割回家后,奶奶用菜刀把野菜先切细再切碎,然后放到鸡食盆里,搅拌上粉碎好的粮食,还没有端到鸡窝旁边,小鸡马上就会蜂拥而至追逐着鸡食盆,一阵叮叮当当之后,鸡食盆就被小鸡们清理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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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哒咯哒”是院子里最美妙的声音,每当听到鸡窝里传出来的咯哒声,我会赶紧放下手里的作业,飞快地跑到鸡窝旁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来热乎乎的鸡蛋,轻轻放到一个柳树条编成的小篮子里。每逢“2”“7”大集,奶奶会挎着小篮子来到“驴市沟”,跟周边的左邻右舍一行摆开等待着买家的光临。那时的鸡蛋十个叫一把,鸡蛋在农村是非常好的“硬通货”,一般的买家会买上几把鸡蛋用来探亲访友或者招待客人,根本就不愁卖。一两个小时后,奶奶会把卖鸡蛋得来的几元纸币,用常年使用的布手绢包起来揣进口袋,再去集市买点家里用的油盐酱醋,喜滋滋地就带回了家。
鸡蛋是珍贵的营养补品,每天早上奶奶会煮上四个鸡蛋,按计划每人吃一个。由于种种原因,主要是因为大人们不舍得吃,就会有两个鸡蛋剩下来留做了第二天的早饭,有的鸡蛋会经过连续两三天的蒸熟,打开后鸡蛋的颜色也变绿了,同时会有一股子硫磺味,这样的鸡蛋吃起来反而非常筋道,别有一番风味。
姥姥家的大门口外有一处草垛,草垛的西侧有一处非常隐蔽的鸡窝,可能是散养的鸡自己搭建的“私房”吧。放学后我先路过姥姥家,不管鸡窝里有没有动静,我都会凑到鸡窝跟前巡视一下有没有小鸡私藏起来的鸡蛋。每当小有收获,我就欣喜地跑到姥姥前,把战利品交到姥姥手里,姥姥会变戏法般地奖励我两个红枣,有时会奖励一个核桃,我一直怀有疑问姥姥家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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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欢的假期莫过于麦假,正逢端午节前后,姥姥会提前把自家的鸡蛋尽数留出来,再去“驴市沟”里买上几把。割麦子那几天,早起跟随大人们去地里帮忙,男人们用镰刀割麦子,女人和孩子们把麦子捆扎起来运送到地头上。快到中午时,跟着一车车满满的小麦回到姥姥家里。姥姥早已经把擀好的一大盆白面单饼和一小盆煮鸡蛋摆放在大圆桌上,饼和鸡蛋都管够。剥开一个鸡蛋,打开一张面饼,撒上一小把盐,卷起饼来,咬上一口,满口留香,回味无穷,怎么吃都吃不够。
鸡蛋是走亲访友的最好礼物,每逢亲朋好友家有喜事要办,送上几把鸡蛋是最体面的事情。作为礼物的鸡蛋不能破壳,奶奶会用一个尼龙条编织的提包,把鸡蛋一层一层地放好,层和层之间用小麦秸分隔开,经过这样包装好的鸡蛋,再由主人亲自送到亲友家里,收到的是一片暖暖的心意。经常听爸爸讲到,为了长途运送鸡蛋,他会把一提包鸡蛋挂在脖子上,骑着自行车,哪怕路上遇到再多的沟沟坎坎,挂在脖子上的鸡蛋一个都不会破皮。
现如今,探亲访友再也没有人使用鸡蛋了,曾经弥足珍贵的鸡蛋早已放下了骄傲的身段,每天吃上一两个鸡蛋已经是家常便饭。然而,印象中那香喷喷的鸡蛋再也没吃出来小时候的味道。
牵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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