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亭的工作单调,又无趣,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难道我的人生就捆绑到这里了吗,难道我就等着这份工资,退休嘛?我只有当保洁的命吗?我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以至于有很多的问题,总想去寻找答案。
这样的感触,都来自于独白的影响。
在这之前,我的生活如同死水一般,浑浊,孤独,使劲搅一搅,也深不见底。独白的文字,像是一股暖流,流向心田,又像一条蛇,深深的钻进我的大脑。
或许我第一次真正的见到一个作家,鲜活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在昏暗的日子里,零星闪着光芒,一下子点燃了希望。
随后的时光里,我期待着与独白的重逢,有时候会跑到网吧给他公众号留言,但他从来没有回复,想来要么有专人打理,要么一个暮年老人,哪有时间看留言呢。
不过,心里却有着某一种寄托,从原来生活的两点一线,有了三点一线,四点一线。
我明明恐惧于与人相处,为了买一瓶酱油,就可以跑到家门两公里外的超市去买,我明明是个社恐人士,与人四目相对就会面红耳赤,可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我,向人群走去。
每周我都会去一趟东荣商场的超市,也许是喜欢里面的书籍,也许是喜欢听里面的钢琴声,在或许是希望能够见到熟悉的身影。
人生是一场奇妙的偶遇,比如与独白,再比如与艳丽。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一个12岁的小女孩成为朋友。
或许是缘分在我清淡的日子里,增添了少许的调料,调拌空虚的心灵。
某个下午,冬风非常的猖狂,稍用力气就可以将门框卷走,路上的树叶,垃圾袋舞动着身姿,在高空中起舞,天空笼罩这阴云,黑压压的一团。
逛街的人加快了脚步,生怕摊上突如其来的意外。
毛叔说:“这外面不像下雪,倒是马上来一场大雨。”
“老板,能不能早点下班。”娟姐问。
娟姐的话问出了我们的心声,关键时刻,也只有她敢问出口,只是性情一向脾气古怪,我们也是敬而远之。
老板看了看天气,摆了摆让大家离去的手势。毛叔和娟姐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王哥,我家离得比较近,你们可以先回去,我晚一点锁大门。”我自告奋勇的说。
“那行,倩倩,辛苦你哈。”老板也转身收拾东西。
有时候,我很感恩老板,像我这样差劲的一个员工,他留用我这么久。有时候,我也不明白老板也是人,为什么遇到气场强大的人,我身上的毛细血管像是着火一样,热烈的燃烧着每一寸肌肤。
这大概是我勇敢的一次,主动到老板那里自动请缨,留下来看店。
或许我想静静的看一场雨,大雨,也或许四点的时间,还会有一些人比较着急打电话的客人。12岁的艳丽,就是这样的一位客人。
7点钟左右,雨已经开始下,我正准备关店,她淋着雨跑过来问:“姐姐,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我望着她冻得抖抖嗖嗖,猜想一定是因为一些着急的事,于是拉开电闸,示意她通话。
她瘦小的坐在凳子上,手指冻得直颤抖,脚底下的凉鞋沾满了泥巴,想必她从东南方向实验中学过来,那段是两县城交界处,柏油路断阶,两米的路程都是泥土,赶上阴雨天,就会泞泥不堪。
我坐在收银处,静静的听着她通话。
“妈,阿妈,你腿咋样了?”她普通话夹杂着家乡话。
“你别哭啊,别哭,我明天跟学校请假回家吧。”女孩似乎听到妈妈的抽泣声,安慰道。
“那一个人在家会行?有没有去看大夫?吃药了吗?”
“中吧,你好好照顾自己,这两天地里的活别干了。”
“啊,超时了,没事,咱在多聊一分钟,我五秒挂电话,和六十秒挂电话一样的钱。”
“你要是疼了,就多想想我,一想我,什么烦恼就没有了。哈哈哈......”
“好,很好,放心。”
通过女孩的回复,几乎可以判断女孩的妈妈,对她讲了些什么。 这是一场简单又温馨的沟通,对于我的家庭来说,可能并不能实现。
“姐姐,结账,谢谢你等我。”
“不客气。”我低头给她找零钱。
“我妈妈帮着我伯伯拉树,砸断了腿,一定很疼,我跟她电话,她都哭了。”
“那你一定很担心她吧,那你能回去吗?”
“我想回去看看,但是看看有什么用,看了她还是疼,而且她跟我继父生活在一起,我也不想去她的家。”
她的话我一怔,一个孩子的伤疤这么容易抛出来跟人看嘛,还是她只是信任我。
“那你跟你的爸爸生活?”
她点点头,拿着零钱塞在裤兜里,想冲回雨中。
“你是实验中学的学生?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怎么回去?”我在门口对着雨中的她喊。
“我跑一会就到学校了。”
我招手示意她回来,然后找了自己备用的一件外套包裹住她,“走吧,我正好回家,现将你送回去。”
送她回去的路上,我知道她的名字叫艳丽,初一的新生,家住在黄冈乡镇,跟父亲和继母生活在一起,她性格特别的开朗,活泼。
之后的三天,她每天都会来打电话,每次通话时长只有一分钟。
她说,听听妈妈的声音才能安心。她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懂事的孩子大多早熟,被生活的苦难催熟的。
她每两周回家一次,不回家的周末,通常会来电话亭找我玩,跟我分享许多学校的趣事。
她总想送我礼物,于是她借来了同学的彩笔,画了一份关于我的彩画。
我四脚朝天躺在鲜花,绿草周边,悠闲的闭目养神,耳边伴随着悠扬悦耳的歌声,看起来我特别的享受,而这也是我所期待的场景。
艳丽的成绩很优异,被实验中学破格录取,这原本是他父亲引以为傲的事情,可是真正的来到城市读书,她才发现自己的窘迫,环境,人际交往,自媒体课程差距很大,她的笨拙成为了许多调皮同学欺负她的理由。
于是我告诉她,如果有人再欺负她,就告诉他们,她的姐姐在附近上班。
此后,艳丽多了许多的胆量,遇到人便说,她有个姐姐在附近上班。
后来,全班的学生都知道了,她有一个姐姐在电话亭里上班。艳丽真正的向我求助,是自己新买的语文练习册丢了。
其实我并不太清楚,这份语文练习册对于艳丽来说,是多么的珍贵。
语文练习册并不是所有的同学都有,而是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性购买,艳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买了下来。
那天中午吃过饭,回到位置上她发现练习册不见了。
她翻遍了整个课桌兜子,也没有找到它的踪迹,焦急攻心,在班级里嚎啕大哭。
虽然有同学上报了老师,但是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丢失的练习册也没有回来。于是她趁着同学放学,挨着桌位一个一个的搜寻。
也因此遭到了同学的举报,说她偷盗。
我被通知到学校时,瘦小的艳丽,泪眼婆陀,站在老师的办公桌前,忍受着班主任的指责和批评。
“彭艳丽,学校录用你,是因为你成绩好,但是没想到你小小的孩子,人品不行啊。”班主任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
“老师,我没有偷东西。”艳丽低着头,扯着自己的衣角。
“你的练习册丢了,我理解,你采用这种搜桌兜的方式不文明啊。”班主任翘起二郎腿,继续说:“这个事情情节很严重,必须要通知你的父母。”
“老师,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的爸爸妈妈。”艳丽扑通一声,跪在班主任的脚下。
透过侧窗看到眼前的一幕,我脸色涨红的跑进去质问老师:“你们竟然逼迫到一个孩子下跪,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可没有让她下跪,是她自己愿意跪的。”班主任也被艳丽的举动吓一跳,恰好赶上我进来。
“我没有看到自愿,没有哪个孩子是自愿下跪?”
在家长面前,班主任无论对错,面对一个下跪的孩子都很难说清,这件事也只能双方退让一步,学校不通报,孩子不惩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离开的时候,班主任特地嘱咐我,她的室友少了一份带有大象的文具盒,有同学在她的背包里搜到,大象文具盒究竟是不是艳丽偷得,这件事有待考证。
一个12岁的孩子,一举一动总是出乎我的意料,比如突然下跪,比如偷取别人的东西,所有的问题都在指向,她是个劣迹斑斑的孩子,这种偏见可能会影响她在老师心里的位置,而我更想去了解背后的原因。
那天,我载着她走出校门,她脸上洋溢着笑容,像是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我的感受并不好,她这么小,心眼实在太多。
又或许我们都误解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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