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昌金：跟着张文质写作团队成员
从摸小孩子头说起
中午在二楼查寝，正好碰到一年级111班的阿程。阿程在一年级新生里算是大高个了，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他又喜欢穿一件黑色上衣。所以，我私下里称他黑娃。
黑娃当时正在打水，一边与身旁的同伴聊天。我朝他喊：
“阿程，过来、过来，你还记得我吗？”
阿程眨巴黑亮的眼睛，半信半疑的凑过来。
“上次缝针是我们送你去的，忘了？把头低下来，我看看你伤口愈合得怎样？”
小家伙总算认出我来，他听话地俯下身子，任我在他的头皮上摩挲。这个生性调皮的黑娃，原来，他茂密的黑发丛中，藏着好多的小伤疤。他头骨突出，头皮浅薄，脑袋像丘陵地带，我的手指头感觉到了明显的凸凹感。
他头皮的最上部位，接近头发漩涡的地方，那缝过的三针已完全愈合，尽管还没有长出新的头发。
那是上个月，刚开完运动会的中午放学，大家排队到食堂就寝。他落在队伍的最后，趁队伍前面的班主任不注意，出奇不意撩了前排一个男生。前排的男生很生气，回过头将他猛的一推。阿程一下子摔倒了，头部刚巧磕在大理石台阶上。当时，脑袋就开瓢了，划出一道三厘米左右的口子。鲜红的血流到额头、鼻脸、上衣之上。小阿程站在食堂门口哇哇大哭。
我们几个人慌忙开了车，送他去附近的伤科医院。排队挂号、做皮试、清理创口……这一套流程做下来，花了一节课时间。紧接着是打麻药、缝合。医生准备给这个小家伙打麻醉针的时候，哪知，他怎么也不愿意，不停地嚷着痛痛痛。他是住宿班的孩子，家长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一边是消毒、清理过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一边是后面一长串排队的患者在急急等候，小家伙又不肯配合，怎么办？无论老师们怎么安抚，阿程就是不肯打麻醉针，不愿缝针，一副谁也说服不了的样子。
这种情况上次我也碰到过。今年春天，一个四年级的男孩脸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需要缝针。但是，他怕痛就是不让医生上手。打过的麻药过效又重打，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才搞掂。那次救治，也是几个老师送来，也是在这家医院，缝针的刚巧也是这位伤科大夫。
这一次，大家都不想耽搁那么久。 班主任电话征求了家长意见，又与大夫作了简短交流。于是，大夫朝我使了一个眼神，他又喊来一位经验丰富的护士。护士死死按住阿程的脑袋，我则负责按住他的双腿。准备不打麻醉，直接缝针。小阿程挣扎起来，身子扭曲着，屁股拱得老高。我与护士使出浑身的力气，生怕有什么差池。那位男医生呢，半哄半吓，让阿程不要喊叫、不要动弹，否则血会流得更多，痛的时间会更持久——这场景有点狰狞，很容易使人联想起农村的杀年猪。总共三针，不到五分钟，外医医生就麻利帮他缝好了。缝合结束，把他扶下手术台，帮他换下满是血渍的上衣。小家伙反而不哭了，不停地追问我们：真的弄完了吗？——原来，他是被内心的恐惧吓坏了。
……
“还记不记得上次缝针时候的事啊！”
我摸着阿程缝合过的头皮问他。
“嘻嘻，一点都不疼。”
他不好意思地朝我笑。
……
“D主任，你也摸摸我的头呗！”
我正准备离开，不知什么时候，身旁站着一位脸庞圆圆，穿着白色校服的大男孩，他仰着头央求。
“呵呵，你是几年级的同学啊！”
“五年级的。”
“好，老师好好摸一摸。”
说着，我的右手，在他硬如铁丝的头发上摩挲一番。一脸天真的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由当时的摸头，不由自主地，我回想起当年黄诚校长讲过的一番话来：
“我们要学会做一个让小孩子喜欢的老师，要有让小孩子喜欢你的招数⋯⋯比如说，幼儿园的小朋友回到家里，妈妈追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自己的老师啊！小朋友的回答是：老师经常摸我的头！当然，在我们小学，大孩子的头是不能随便摸的……”
“大孩子的头是不能随便摸的……”
这句话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经年不忘。由这句话，又让我联想起亲眼见证过的一个生动场景来。
有一天中午到校上班，我前面不远处，一个六七岁胖乎乎的小男孩，正迈着熊步往前走，不用说他肯定是低年级的小朋友了。
小男孩圆圆的大脑袋，头皮上剪着一个苹果造型，一副很萌很可爱的样子。小男孩的周围是一群高中生，也赶着去上学（从校服的颜色可以辩认出来）。可能是出于好奇或者喜欢，突然，从人群中窜出一个大个子男生，伸出手掌来，在“苹果”上摸了一把。胖乎乎的小男孩呢，不以为意，板着面孔继续往前走。高中生大男孩见小萌娃没什么反应，于是，又做出了第二个动作——伸手把小男孩子的裤子猛拽了一下，小男孩的小屁屁就露了出来。
这时候，小男孩停下来，一边提裤子，一边朝那个捉弄他的高中生使劲瞪了一眼，嘴里冷冷地蹦出两个字：“毛病！” 那位高中生立刻尷尬了，感觉被捉弄的对象是个小大人，而自己反而像小BB一样幼稚。他周围的高中生同伴被这一幕完全逗乐，哄笑一声跑开了……
不是每个孩子的头都可以摸，也不是任何场合都可以去摸小孩子的头⋯⋯你摸他的头，也许，代表着一种喜欢、抚爱、亲昵，但这样的动作，是基于对方认可、接受的前提之下，反之，则会误解为不尊重、戏弄、挑衅、侮辱……
所以，一般情况下，我对摸小孩子的头是比较谨慎的。但是，今天五年级的这位憨憨的男生却是一个例外。他央求我摸他的头，多少让人感到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当然，这是他主动让我摸的……
20181106
从摸小孩子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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