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学生入学了（一）

奇葩学生入学了

马小磨

一

还没从沉睡中醒来，我已闻到德芙的香甜，口中似乎又溢满了熟悉的味道：瞬间苦涩后绵长的浓郁甜蜜。它渐渐扩散，伸展，却忽然远离。我忙睁开双眼，见“老巫师”正将“德芙”送进自己的大口。我瞪着眼，嘟着嘴看他嘲弄的眼神。

天桥的一角，是收废品老张拾起我的地方。他把我视为己出，带我走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天会给我买一份好吃的，从来不亏待我，可我却送给了他“老巫师”的称号。他不仅不恼，还喜气洋洋，因为他发现，只要我叫他“老巫师”，就能讲出他爱听的故事来。

这几天，他不停地拿“德芙”诱惑我，让我给他继续讲故事。此时，他却想偷吃。我不依不饶，夺过“德芙”一下塞入口中。接着，我把沉睡中梦见的故事讲给他。

报 名

开学第一天，父亲带小巫去镇小报名。

那时，小巫刚随转业的父亲来到陌生的小镇，头脑中没有上学的概念，不知道学校是个干什么的地方，只跟着父亲，走了很长一段路程。

终于，小巫看见了父亲口中的学校，一个破败不堪、四处千疮百孔的大四合院。在他看来，它一点都比不过部队的军营，既没有千山一碧的山峰、密不透风的松树林，也没有训练场上的各种器械、整齐的队伍。小巫对学校简直失望至极，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小伙伴随父母前来。

小巫与父亲在一间拥挤的平房前守候，据说里面在进行入学考试。考试是个什么东西？小巫满脑的迷糊，只觉得很热、很渴，却不敢随意跑动。

不知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小巫被父亲带了进去，来到一张桌子面前。父亲告诉他，眼前的阿姨是老师。小巫马上害怕起来，不知老师是谁，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会怎样对自己，打还是骂，或是做其他什么事。在这一念头的驱使下，小巫逃到了父亲的身后。

接着，老师开始考试了。她拿出一本书，翻开后递到小巫面前，问他图上是什么动物。小巫一看就知道，但却不敢说话，一个劲往父亲的身后躲藏。老师连翻了几张图画，他都缄口不言，只想赶快回家，听不见老师在说什么。

这时，小巫忽然听见父亲急匆匆地说：“他不是色盲！怎么可能是色盲呢？我们家没有色盲！”父亲的声音很大，把小巫吓了一大跳。然后，他看见父亲把书拿过来，指着上面的动物，大声问他是什么。小巫害怕父亲生气，赶紧哆嗦着小声说了出来。父亲又翻了几页，他都一一回答正确。老师这才露出了微笑，问小巫是否会数数，数到20。

父亲这时很自豪，他知道小巫能数到100，于是告诉了老师。老师便让小巫数，可他忽然不愿开口了，一直躲在父亲的身后，任凭他们怎么说都不行。这时，其他同学都陆陆续续回家了，小巫也听见肚子咕咕直叫，想早点回家，可他心里很有主意，让他开口那是不可能的。

小巫的倔强是出了名的，两三岁就已经让父母无计可施。印象最早的一次，是趴在母亲的缝纫机前，不停地使劲说话，可却发不出声。母亲幸灾乐祸地说：“看你还哭不哭？你都哭成哑巴了，以后说不出话了。”这话曾让小巫很后悔，也很害怕，却不敢再哭了。那段时间，他一直发不出声音来，着急得要命，老实了很多。

后来，小巫听母亲与邻居的闲聊，才知道原来自己想要个什么东西，母亲没有满足他，他就使劲哭闹。母亲为了能安心蹬缝纫机做一家人的衣服，只好把小巫绑在小靠椅的背上，可小巫依然能双脚跺地，胡乱蹦跳、声嘶力竭哭喊。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小巫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声来。邻居们听后，个个微笑揶揄，丝毫不同情小巫。很长一段时间，小巫成了小哑巴，整日提心吊胆又烦躁不安，再不敢造次，直到再次听见自己的声音。

现在父亲和老师对小巫无计可施。其实小巫这时不是害怕，也不想故意跟谁作对，只是不想数数而已。不想就是不想，为什么非让数数？而且还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小巫在心里使劲反抗。

父亲被老师喊出去，不知道有什么事。小巫一个人站在这间教室里，忽然很害怕，四处看着，生怕出来了狼或是妖魔鬼怪将他抓走。

不知过了多久，狼没来，妖魔鬼怪也没来，老师和父亲却来了。小巫放下心来，轻松了不少。老师依然让他数数，他依然不开口。

僵持了好一会儿，父亲开口了。他大发雷霆，对小巫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再不数，我就走了，不要你了。” 小巫望着他，眼泪都出来了，可还是不肯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干别人强迫我的事。

父亲忍住脾气，对小巫扬起手，抖了抖又落下来，没说话，转身离开了教室。这时，老师吃惊地说：“你爸爸真不要你了？你给他气走了。他不要你了！”

于是，这极度的惊恐中，小巫哇哇大哭起来。老师这时不仅严肃地说：“你现在地数数，数完了才能回家。”

父亲已经走了，小巫望了望四周，发现再没了可躲藏之处，只好一边抽噎一边数。当他终于抽抽搭搭数到100时，教室到门开了。父亲像变戏法一般进来了，满天大汗。他说走了一半，还是决定回来看小巫数了没，如果数了就还要他这个孩子，如果不数就彻底不要他了。那样，小巫就无家可归，只能流落街头，夜夜与垃圾老鼠相伴。听了这话，小巫一点都不感激父亲，反而很伤心。他觉得，大人们不该对小孩子这么无情。

回家的路上，小巫提不起一点精神，他始终沉浸在刚才的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