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芦笙这一段,生活在极度的彷徨中。心目中,某种信念在嘣塌。极其崇拜的人,位极一县文化局长的承诺,白纸黑字的县级正规刋物的通知,殿堂级别高等学府教授的信势旦旦,像松石湖面荡过去的水波纹,说消失就无迹可寻。是谁?是谁在左右我芦笙的命运!假定,那篇文评文章在XⅩ文艺刋发,芦笙如愿借调进县文化馆,对坚持文创是不是大有俾益。假定没有人为的操作,芦笙是不是可以顺利进入某高等学府深造,那人生轨道又将怎样发展?没有假定,只有面对现实。芦笙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松石湖村,干他的老营生,一边教书,一边业余创作。但心却总也静不下来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白静昨天专门请假来学校,告诉芦笙一个秘密:她怀孕了。俩年青人一夜未眠,不知所措。
俩人次日回到芦笙家,闻听喜讯,两个农民喜之不胜,当即拍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结婚。 既然父母首肯,男方这一头全力支持,解决辣手问题有了方向,两个小年青悬着的心,放下一半。那么下面必须去闯白家那关。
白东升坐稳沉湖区委书记宝座,已经是一年半载了,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但心底却埋着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何时起爆。准亲家多吹催促儿女亲事,白都借故搪塞。白静从松石湖小学调入沉湖小学,乃权力范围内之事。釜底抽薪,斩断了芦,白的朝夕相聚。尔后,动了大手脚,白静进了县中心小学。这可是两准亲家配合黙契之作。而黙许心目中的准女婿,连番向女儿发起感情进攻战。那青年虽然有点残疾,总体还不错,加上家庭背景硬核,在县城里应该是个人物。问题是那公子哥儿对白静一见钟情,仅管白静对他不理不睬,他还是每逢周末,必访心中恋人。一会儿一束鲜花,一会儿一封情书。一会儿拿二张电影票,一会儿又有二张舞会票,乐此不疲。白静明白地告诉他:我已有男朋友。他说:只要你们未结婚,我都可以追求你。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弄得白静哭笑不得。
今天,白东升下乡回到区里。心情不错,回家叫老婆弄了几个下酒菜,倒了一盅山西汾酒,美美地饮了一盅,正待再添一盅,恰在此时,女儿白静归家,身后跟着他此刻最不想见的青年芦笙。白静叫了一声爸,妈。芦笙礼貌地叫一声:伯父,伯母。
白东升倒酒的瓶子重重地砸在桌上,酒水迸洒出来,眼晴盯着两人,嘴巴里模糊不清地哼了一声。白妈连忙起身,迎接让座。芦笙落座,面对沉默不语的白冬升。腹中酝酿着如何应答这位官老爷,未来的岳父。此时,白东升开腔了。很不友好,明知故问:“小伙子,还在松石湖?”
“是。”
“不错!”白东升冷笑道。“怎么,还没放弃追我们家静静?”
芦笙心里已经有一股子火苗升起。先前风传的几宗事:文章的事,借调县文化馆的事,以及推荐上大学的事。似乎在这张冷漠的脸上找到了答案。他知道在对待自已和白静的婚姻这件终身大事上,白东升的态度很鲜明:坚决反对。所以白静的连续调动工作单位,均系这位父亲利用手中权力而为。所以顺理成章地给芦笙使绊子,让芦笙接连受挫,自动放弃对女儿的追求。殊不知女儿和芦笙已经走到他预想不到的地步。不过,他还有杀手锏等待着芦笙。心底里说,小子,和我斗,还嫩着哩!
芦笙今天也是豁出去了,他站起来,面对眼前这位长者,他不亢不卑。理直气壮地说:“伯父,不管您的态度如何,我和白静彼此真心相爱,今生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说罢,转身就走。留下身后目瞪口呆地白东升,手里的酒杯猛地往地下一摔,砰的一声,玻璃杯碎了一地。嘴巴里粗鲁地骂了一句,Ⅹ的,反了天了。
白静在母亲的怀里泣不成声,妈妈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看。
白东升怒对女儿,连连冷笑。
白家的晚上,内战继续。白爸孤家寡人,咆哮骂人不止。白妈安慰了女儿,再来劝老公。白东升始终不肯停下来。末了,白妈愤愤地说:你要逼死静儿吗!白东升方才安静下来,走进他的书房。
九
芦笙和白静所处的那个年头,未婚先孕是件很不光彩的事,也没有奉子成婚之说。白东升不知女儿实况,还和老上级准亲家郭常委,相约年底嫁娶婚姻大事。白妈知道女儿底细,心里暗暗着急。白静倒安静下来,心里想,自已迟早会从这个家走出去。问题是指望父母把自已风风光光嫁到芦笙家,恐怕今生休想。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芦笙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从白家出来,当天即跑了两级政府开了结婚介绍信。次日凌晨,悄悄的敲了白静的卧室窗,通知她返城。
阳光刚升起来的时候,俩年青人搭乘一日唯一的一趟公共汽车进了县城。钻进了城关中心小学的安乐窝。简单吃了个便歺,白静找到校长办公室,顺利地开了学校一级的结婚介绍信,紧接着到街道办事处开了证明,下午两人去了县民政局。两本盖了大红印的结婚证书,揣了回来。
在城关镇的小酒馆里,两个累的快趴下的年青人,举办了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两颗悬浮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坐在区委会办公室里的白东升书记,接到松石湖公社书记的一个电话。那头说,白书记,恭喜恭喜,令嫒何日出嫁,别忘了通知我哟!白东升还准备打哈哈,对方说,您就别瞒着啦,年青人结婚证都办了。您就多备点美酒,兄弟姐妹们来叨扰一天吧。
白东升这一惊非同小可,拨了县城中心小学校长办公室电话。恰好校长在岗,也是连声恭喜。白东升头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连必须的礼节都没讲,扔掉电话筒。直奔回家。白妈恰好下班回到家,瞧见白东升这副气急败坏的样,慌忙问:“怎么啦?”“怎么了,你女儿干的好事!”
待明白事情原委,两口子坐在客厅沙发上,静默无语。许久,白东升咬牙切齿地说:这两个胆大妄为的东西,坏我大事。我如何向郭常委交待哟!
毕竟在官场混了半辈子的白东升,明白儿女不钟情这一说的道理。自已为了个人政治前程,牺牲女儿个人幸福,本就理亏。加之女儿一根筋,咬定青山不放松。如今生米煮成熟饭,自已又如何扭转乾坤?假若自己继续坚持己见,又恐长女悲剧重演。左思右想,只好作罢。晚间与妻了议论白静婚事,他故做大方地说:此事全凭夫人周全,全权办理。
白妈等待已久的这个授权,终于如愿以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这一晚总算睡了一个安稳觉。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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