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大脑很放肆,回宿舍看视频,两个小时刷了三十五集肥皂剧,里头有句台词,“我愿意为你放弃整个世界。”
心里不禁冷笑,只要给我这个世界的百分之一,我就愿意放弃任何一个人。
因为不可能得到整个世界,所以才敢这么轻巧地说出这句话吧。人总喜欢拿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当做假设的筹码。在现实生活中,不需要多么重大的事情,就能让曾经信誓旦旦做出许诺的人心力交瘁。
以前看某历史读本,讲到阿育王为了登上王位杀害了九十九位兄弟。不知数字是否真实,但为了世界的千分之一不到,人就可以兄弟反目、杀子弑父,男女之情更是不值一提,在历史上这样的事例并不鲜见。小时候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竟觉得有点感动,哪有人这样地傻,哪有人看着城楼下的人乱作一团慌慌张张就笑了的。一个柔弱女子郁郁寡欢,见兵临城下刀光剑影,不是害怕死亡就是欣然赴死吧,怎么还娇羞地笑了起来。虽然是个悲剧,但好像还有点表达人间难得一见的诚心的意味。后来看《国史大纲》,才知道连这个故事都是编的。
历史上不断发生的事情,在现世发生的几率普遍而言总是大于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我只是出于礼貌,没有表达得绝对而已。借用加缪的《西西弗神话》里的一句话:“在历史与永恒之间,我选择历史,因为我喜欢事事确实可靠。 ” 不要轻易去给自己假设某种情境,大多数人的意识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无意识。
大概是初中喜欢看鲁迅的书,高中跟风浅阅叔本华,奠定了我整个的自以为知命的对人生与人性一切的悲观。其实并没有看懂,也没有理解他们精深的思想,只看到了绝望、痛苦或反抗。依稀记得叔本华对爱情的论述——只是生命意志(人与生俱来的生存与繁殖的本能)为了让你忍受日后生儿育女、挣扎于人世的无限痛苦所施与的一点点糖果而已,没有这一点甜,人怎么会冲昏头脑,面对越来越坏的人生啊。老实说,那么多哲学家,我为什么偏偏对叔本华印象深刻?而且不是对他更具哲学意味的学术作品,而是他关于人生与爱情的观点,要知道,他的一生,作为一个普通人而言,家庭生活是多么的“不正常”,看起来又古怪又孤独,肯定非常痛苦。作为一个哲学家,他也许能提炼升华自己的痛苦,作为一个普通人,可能只好哀哀度日了。大学上《心理学概论》,老师也说爱情到底只是源于人类传递基因的本能。
那天和一个同学吃饭,她说她不懂为什么有的人那么着急着谈恋爱,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找个人凑合着结婚,她觉得有的人已经不相信爱情了。我说,我从来就不相信爱情啊。爱情与友情或亲情有什么不同?多了性吗?也许只是觉得和这个人相处不赖,如果一定要和某个人组建家庭、共度一生,觉得我想要或者说能够忍受他,那就是他了。大多数恋爱并没有什么非他不可的原因,就像大部分人同一时期可能会对好几个人抱有好感,看这些人中谁最先有所反馈进而加深交往。更无须说那些还来不及认识的人了。
当我第三遍看完《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唯一的感觉竟然是——也许你曾经和一个人海誓山盟,愿意为他放弃一切,愿与他葬生海底,但在此之后,你也可以和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平淡地度过此生;另一方面,也许你和一个女人和和睦睦地生活了一辈子,但是直到你死,你都不知道她原来还有那样轰轰烈烈的过去。曾经看到有人说爱情是“虚灵的真实”,就像存在着“圆”这样一个概念,却没有人能画出一个绝无误差的圆。“爱情”也是——有这样一个概念,但你可能只是画了一条曲线。
我的朋友惊异于我作为一个“文学少女”会有这样的想法。看了才子佳人的故事难道不会憧憬这样的爱情吗?看了文人墨客的情书,不应该整颗心都充斥着甜蜜吗?恩,的确,那些叙述很动人,但大多只是文字化成的“空花泡影”,很多时候浪漫并不是因为这个人,只是因为这种激情。可以对一个人写出美妙的情书的人,也可以用同一支笔讲述和别人的故事。也许这就是真实。
我曾经也想过一件很浪漫的事,和一个人乘船去日本,船在海上航行两天两夜,我们在甲板上看繁星点点,我笑着看对方黑色的眸子里,映出闪亮的星,我的影,直到黎明。船航行过黑暗的海,我们安静地听风,发丝惬意地飞舞,又不断被我拂向耳后。后来我想到,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不论对方是男是女,只要这个人不让我讨厌,倒不一定非得是某个特定的人。它浪漫,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浪漫,换了一个人和我同去,甚至主人公根本不是我,我依旧认为它很浪漫。
觉得自己像是“五四”之前的乡下人,根底里,无法理解“爱情”这样的新词。不只是爱情,我甚至疑惑怎么能够将“我爱你”这样的话说出口呢?有年父亲节,和父亲一起看湖南卫视的特别节目,我是经不起煽情的,泪如雨下。主持人适时号召电视机前的观众对父亲说“我爱你”,我很想努力一把,终究无法启齿。语言是那么的不可靠,可是世间人还要号召我用语言去印刻“爱”。我本不懂爱,又如何稀里糊涂地遵循这种表现“爱”的途径。其实,所谓血浓于水的亲情或许根本上并不会自带“爱”的属性,而是命定的一种关系,就像哺乳动物多是胎生、哺乳、有育幼行为一样。而且,越长大越觉得感情是难以捉摸甚至是善变的,因为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完全控制,我有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我对人的好感度基本上随着见面的次数的增加而下降,我对初识的人总是友好地持有着扁平而相对美好的印象,他的形象越丰满,就越显丑陋。感情说到底还是挺虚幻的,倒是道义来得更可靠。恋爱的感觉,很多时候的确说不上是有多深刻,“只是一种温淡的兴奋”,而兴奋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不好意思让别人固执地保有这种兴奋,只能说心存道义,担负自己的责任,不轻易许诺,信守承诺,了解生而为人必然的命运,也许能够获得安宁。很多人不喜欢说夫妻婚后将爱情转变成了亲情,我只能说没能产生亲情感的夫妻或许过得更毛焦火辣。
以前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后来通过直接与间接经验培养人格与理性——依旧薄情,只是更珍视“义”了。拥有一个品行好的朋友或恋人,即使感情更平淡,也好过品行更差的更亲密的伴侣。——德不孤,必有邻。
我想表达的并不是说我们的生存是非常程序化的,因为《心理学概论》还告诉我:我们拥有了意识,就有了无限权重的参数,影响了方程的最终输出。人的主观性会超越人主观性的认识。这听起来像一个悖论,可能这么说——看清本质,但并不是定要依循本质生活——会更好吧。
我这样好像是扮演了道貌岸然自以为是的伪君子角色,不喜欢看电视剧——一切都过于失真了,人物说话的语速也让觉得若是在现实生活中我根本就不想听他多说一句——为什么还看呢?大概就像吃薯片,我并不觉得薯片好吃,吃的时候还担心会长痘,吃完口干舌燥,但隔两三个月还是会买一小包。我目前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定期循环的自我放纵,可能我的“超我”发展得还不够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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