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1971年,天气很热,很长间没有下雨,农村干旱情况很是严重。
那年我们文宣队驻扎在江家坡渡槽工地,渡槽已开始试着过水,眼看旱情就会得到缓解。为了编写新的节目,领导派我们几个人分头去到几个工地采访,及早写出反映各处大干快上、积极工作以抵御旱情的好人好事(那时我们的节目是以反映好人好事为主的)。我和贵午两人一组,那天吃过午饭就顶着烈日出发了。
一路上,我们看到稻田里没有多少水,有些山傍田(“傍”读作băng,丘陵区指靠近山边的田)因为没有水已经开始起坼(裂口),那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歪歪斜斜、扭扭曲曲的口子,似乎在张着嘴呼唤着“水……水……”,再看那田里的禾苗,也是有气无力的,真有点“野田禾稻半枯焦”的味道,经过几户农家门口的时候,那些平时见着生人就会“汪汪”大叫的看门狗也大都是匍匐着,将那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一条也没有叫唤。
我和贵午是住在一间房里的,两人平时是无话不谈,可那天却好像都没什么可说的,一路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几句,也许是天太热,懒得说话,也许是心里盼望着早点到达目的地,早点完成采访任务好赶回去。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我们决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忽然发现出来的方向有一股浓烟升起,凭经验,那应该是失火了。该不是我们的驻地吧?我心头一紧。但马上又自我否定了:不会那么凑巧吧!自己宽慰自己。是返回看看,还是继续往前走,去完领导交代的任务?俩人一合计,如果是驻地失火,反正回去救火也来不及了,还是继续走吧,走!我们又踏上了“征途”。
……
第二天回到驻地的时候,看到我们住的工棚早已成了一堆废墟,队友们说,我们的房间老是打不开,大家又要忙着帮旁边的供销社商店抢搬商品,就没有给我们“抢”东西。哦,这里要补充一句:我们搬到渡槽工地所住的地方不像在主坝师指挥部一样,那地方离农民居住地比较远,人员比较杂,所以每个房间都上了锁,而我和贵午两人是自己用铁丝绞成的门扣,很牢,一下子不容易掰开。我那天出去的时候,上身穿的是一件当时很“流行”的白色汗背心,下身里面当然是一条短裤衩,外面则是公家给文宣队发的“队服”,一条灰色的长裤,脚下是一双拖鞋,背的是一个也是当时很流行的仿军用挎包,头上顶着一条毛巾,除了这些,我从此就一无所有了,于是,我就基本上成了彻底的无产者了。但我们还是想在废墟里找到点什么,因为那里面除了我们自己的东西外,还有文宣队的乐器呢!于是,我们就扒开废墟找,贵午的单簧管烧成了灰烬,只剩下几个按键,我的小号命运好一点,只是烧脱了焊,找个铜匠给焊焊还可以用。至于自己的东西,我最心疼的就是那个我向母亲要了好久,母亲才很不情愿给我的那个父亲用了好多年的真皮皮箱。
用现在的话来说,政府是很关心我们“灾民”的,很快,救灾物资就分到了我们手中,我很清楚地记得:被褥一套,一铺一盖,长短衣裤各一套,衣服是官布(一种没有漂白的棉布)的,白衣蓝裤,还有脸盆、毛巾、肥皂盒等等,一应俱全,想得很周到。据说每个人的补助物资合计价值七十多元人民币。我算了笔帐,这七十多元是什么概念呢?后来我参加工作,开始时的学徒工资是一十九元五角(女生是一十九元八角,据说多的部分是卫生费),那就差不多有四个月的工资了,如果是现在,我的退休金虽在同学们里算是比较少的,但四个月也有一两万了吧,放在前几年的话,一下子就成了“万元户”呢,呵呵!
(惋惜的是,贵午已于前年病逝了,我又失去了一位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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