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网上闲走，再次读到赖特久负盛名的诗作《在明尼苏达州的松树岛，躺在威廉·达菲农场的吊床上》。这首曾被《纽约时代书评》评为美国20世纪最佳诗作告诉我们，一首真正意义上的好诗，它总能让你“聆听”到些什么且难以释怀，就像威廉.达菲农场山谷中不断回响的牛铃。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首诗的经典性是如何演绎的——
应该是午后，诗人抬头望去，一只古铜色的蝴蝶“睡在黑色的树干上”。蝴蝶是一个隐喻，它不仅与斜躺在吊床上的诗人相映成趣，而且有理由让我们相信，“绿阴中，它像一枚树叶一样飘动着”，更有可能就是诗人自身。午后的农场显得十分空寂，山谷中，“牛铃不断回响/消失在黄昏的远方。”加深了这种氛围，并使空寂变得十分久远。毋庸置疑，诗人此刻是孤独的，但随着视角移位，当他看到“两棵松树之间的田野阳光明媚”，我不能不说，此刻的孤独又是明亮的。也正是因为这种明亮的心境，“马儿们去年留下的粪便/闪烁着，成了金色的石头。”马儿陈旧的粪便和金色的石头两个看似跨度很大的意象，在诗人的潜意识下，竟然有了某种奇妙的关联。当暮色渐浓，黑夜上演，“一只雏鹰在空中飘浮，寻找着自己的家。”诗人不免想到自己的归宿，这也使得黄昏的心绪变得有几分复杂。“我浪费了我的生命。”平空一句自白，整首诗戛然而止。就是这结句，让人懵逼，一直成了诗评界争议的焦点。其实，这句诗貌似很突兀，与上文没有逻辑性关联，则恰恰体现了作者的深层意识，打通了诗之下深藏的一条神秘的暗河。一方面，威廉.达菲农场这个午后让他感到很安定舒适；另一方面，现实的归宿引发的压迫感又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因此，当诗人沉浸其中而又难以自拔、抑或根本就不想自拔时，出现这句随性的吐槽也就不足为怪了。同时，尾句的自白和整首诗叙事的口语风，构成了和谐的统一，也使这首诗更具有“后现代”的品质和经典性。赖特的诗歌常常有着这样出其不意的结语，咋一读叫人摸不着头脑，但它发散的意味又让人提神醒脑。
“月亮落下一两片羽毛在田野上。/黑黑的麦子聆听着。”这是赖特另一首名作 《开始》里的句子。诗人“聆听”大自然有着超乎寻常的方式。具体落在诗写中，就是意象的“深层”发掘和奇特组合所带来的诗的语言有着鲜明的异质性。只有透过这种超自然的“聆听”，你才有机会接触到诗的内核。换句话说，使对“深层意象”的解构成为可能。
赖特是上世纪美国“深层意象”派代表诗人，其诗风后转为“新超现实主义”，至今仍发挥着巨大的影响。相比“深层意象”派另一个领袖级人物勃莱，赖特似乎在“后现代”之路上走得更远一些。“聆听”赖特，你不一定要知道诗是什么，但你会知道，好诗是什么。
2020.11.28 合肥凯旋门
附：
在明尼苏达州的松树岛，躺在威廉·达菲
农场的吊床上
抬头望去，我看见那只古铜色的蝴蝶，
睡在黑色的树干上，
绿阴中，它像一枚树叶一样飘动着。
空屋后面的山谷中，
牛铃不断回响
消失在黄昏的远方。
我的右边，
两棵松树之间的田野阳光明媚，
马儿们去年留下的粪便
闪烁着，成了金色的石头。
我斜躺着，而暮色渐浓，黑夜上演了。
一只雏鹰在空中飘浮，寻找着自己的家。
我浪费了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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