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猪饭

看这口大锅和烧得旺旺的柴火，在农村长大的人都知道，这是要杀猪过年了。

这可是儿时最欢喜的日子，因为这一天亲朋好友和左右邻舍会欢聚在一起，重要的是这个日子可以吃烤猪腰，可以大口吃肉，烤的、煮的、蒸的、炒的各种味道应有尽有，父母将展现所有厨艺，好客的人家这一餐会吃掉大半头猪肉。

烤猪腰是记忆最深刻的，这是孩子们的专利，大人都不吃。猪毛刮干净剖开成两半后，首先取出两个猪腰，冼净后抹上盐，用竹片穿上后在碳火上慢慢烘烤，烤熟后小孩子们分着吃。偶尔有的年份没吃到，问父亲猪腰子呢？父亲说：撵猪的时候撵掉了，我一直信以为真。

那时候日子过得苦，能不能杀猪过年是一家人生活质量好坏的标志。

几年杀不了一头猪的人家出门似乎都会矮一截，媳妇都难得取到。因为做父母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一年四季吃不到一餐肉。

我家在村里算日子好过的人家，头上有四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父母也还能劳动，是全村公分最多的人家，分到的粮食和钱也是最多的，那时候家里养猪也很顺利，每年都有年猪杀，偶尔有的年份会杀两头。

有杀猪过年的习俗，就有很多吃年猪饭的故事。

特别经典的一则是李伯伯家的吝啬，他家每年都是最后一家杀猪，因为这时候大家已经连续吃了好多天肉了，自然会吃得少一些，还有一点，他家的菜不仅做得少，而且做得特别精致，酸辣炒肉总是料多肉少，蒜苗炒猪肝基本上是蒜苗，五花肉切得像指甲壳这般大小厚薄，然后汤很多，看似一大碗肉，实则就是飘在皮上一层，筷子一动就飘走了，小孩子们夹不到肉，急得这个喊要吃肉，那个喊要吃肉，李伯伯却总是笑咪咪的说：夹给他嘛！夹给他嘛！

这事传开后，再也没人去他家吃年猪饭了，杀猪也成了困难，因为他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和我家是邻居，父亲不太计较，总是叫上几个哥哥前去帮忙，但基本上不留下来吃饭，李伯娘就一遍一遍的来家里请，请不去大人，就硬把我和四哥拉去，有时候我们俩去了会跑回来，为了留住我们，拿糖果什么的给我们吃，吃饭时也给我们添饭夹菜，把我们俩哄得很好，我和四哥成了李伯伯家唯一的两个小客人。

我家则是出了名的大方，年年在第一天或第二天杀猪，客人最多，瘦肉、五花肉及内脏当天吃过精光，不杀猪的亲戚朋友东家送一小块西家送一小块，吃完年猪饭，猪肉所剩无几，我爹妈则一至认为，客吃客带来，还说什么吃不穷穿不穷，人无计划一世穷，说财富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大半辈子过下来，还真就是这个理呐！

虽然我已经离开老家的小山村多年，但每到年关，就会想起老家的年猪饭，想起老家的乡亲。偶尔我也会买头猪宰杀，菜式和老家一样，请上亲戚朋友和左右邻舍们大吃一顿，重温一下儿时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