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门口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窝小鸡仔
过去在农村,认干爹干娘的现象非常普遍。人们认为养育孩子成长不容易,为了祈求孩子平安成长。一般都会给孩子寻寄人家,认为干亲。
爸爸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林场工作过三年多。在那里他结识了一位伯伯,志趣相投的两人,成了好朋友。
伯伯为人憨厚老实,勤俭朴素,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善人。由于了解伯伯的为人,爸爸便让伯伯做了我的干爹。
伯伯家住在深山里,家里有个姐姐。我第一次见到姐姐,是她刚刚初中毕业。没有考上中专,在家务农。那时,农村女孩子读完初中就在家帮农是非常普遍的。
姐姐梳着一根长长的麻花辫子。前额干净整齐,只有零星的细发在耳边随风摇曳。红布碎花衣服紧紧的贴着她的身体,黑色的麻布裤子下是一双红色的千层底,还记得人们管那种鞋叫方口鞋。
我去伯伯家是有一年的秋天。爸爸带着我和妈妈去伯伯家帮忙收庄稼。
那一年,我四岁。
伯伯家的农田在房子对面的山上,大人们每天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吃过早饭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了。
由于我年龄小,需要有人照顾。干娘便让姐姐在家里带我。
姐姐家门口有一条小路通往村里的大路。小路上有一棵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树,长的茂密繁盛,树荫遮罩住了小路,树下有一窝干娘养的小鸡仔。
姐姐常带我到树下玩。她总是笑盈盈的,说话也是轻轻的。每天我都缠着她带我去看树下的老母鸡和小鸡仔...
那年秋天,我们在伯伯家住了20多天,离开的时候我牵着姐姐的手,舍不得放开。
她的丈夫送给我一把木剑
再到伯伯家,是姐姐要出嫁的时候。那一年我7岁,姐姐19岁。
姐姐还是梳着麻花辫子,红色的方口鞋边有一些泥土,大概是在田里做农活留下的吧。
姐姐还像以前一样,每天带我到小路的树下玩。而我也从大人们的口中得知,姐姐快要结婚了。
她的夫家在另一个小村庄,步行不过20多分钟。她的丈夫是做木匠的,第一次见我,他送给了我一把木质的宝剑。我特别喜欢,每天都拿在手里把玩。我觉得他是特别厉害的人,因为那把宝剑和电视里的一模一样。
结婚前的那段时间,她的丈夫每天都会到伯伯家商量婚事。有时候和他的父亲一起,有时候一个人,有时一天来回好几趟。我和姐姐经常在那棵树下遇到他。
每次看到他来。姐姐总是低着头,一只手在我头上摸来摸去。他看到了,也不说话,只是逗逗我,然后就进了他岳父母的家。
有时候,姐姐也会在嫂子的陪同下去她夫家。从大人的闲聊中得知,是去商量婚礼的具体细节。无非是被子几条,柜子几个,待客几桌吧。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觉得没人带我去树下看小鸡仔,少了一些乐趣罢了。
一天午饭后,我在伯伯家门口拨弄石子。姐姐又一次去了她的夫家。临近傍晚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大人们说姐姐应该留在夫家吃饭了。
伯伯家有很多帮忙的亲戚和邻居,也有几个跟着父母来的小朋友,所以我是不缺玩伴的。不过心里偶尔还会惦念着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后来玩累了,便早早的睡下了。第二天,我依旧和跟着大人来的小朋友在树下玩耍。
大人们在小路上来来往往,几位邻居大婶捂着嘴,笑嘻嘻的说着悄悄话。男人们手里夹着香烟,仰着脖子,聚在一起,说一些粗鄙难懂的话,没说几句便放声大笑。而干爹干娘呆在姐姐的房间一天没出来。整个院子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在半夜里回来的,是她的哥哥骑着摩托车将她接回来的。
出嫁那天。整个山村都回荡着她凄厉的哭声
到了姐姐出嫁的那天,妈妈拉着我站在门口送亲。
姐姐依旧梳着粗粗的麻花辫子,崭新的碎花红布衣服包裹着她。出家门的时候,姐姐由她的丈夫背着,她翘着腿,白净的方口鞋底对着我们。走到小树下的时候,突然姐姐转过身来,发出凄厉的叫声:爹,娘,爹...娘...
耳边的细发被风吹的散乱,在她的脸上拍打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山村。
我牵着妈妈的手呆呆的立在那里,直到他们消失在小路尽头,我们才转身回家。
再见到姐姐的时候是在20多年以后了,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大麻花辫子没有了,只留着散乱的短发,也许是为了干农活方便吧。她穿着粗布衣服,笑盈盈的望着我...
她的丈夫没再做木匠活,至于干些什么我也不甚了解了。
他送我的那把木剑,在当年返程的时候遇到了河水暴涨,大人们拄着木剑背着我过河。
回到家没多久,木剑由于河水的浸泡,已经变形弯曲了。我也就失去了把玩的乐趣,后来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面了。
直到现在,我还经常能想起姐姐离家的时候,那响彻山村的凄厉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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