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一家人的衣裳。
房子都是上辈传下来的。条件好的,独门大院,高脊青瓦,明柱宽廊。也有合住的大杂院。也有租住私改房的。极个别也有栖身为看庄稼而挖成的土窑窝的。
房子全是土木结构的平瓦房。
齐全的有正屋,耳房,厢房,厨房,柴房,茅房。
正屋上堂必然贴领袖像,领袖白色半身瓷像则供在桌子领袖选集的上面。桌子上铺着一块大玻璃,下面压着黑白照片。领袖像的两侧挂着镜框,里边也是家人的照片。也贴奖状。墙是白纸或报纸糊的,过年贴上风景或人物的画。窗户上有剪纸。
人在增加,房子也得增加。
盖房子是一家最大的工程。木匠就要登场。
请好匠人,开出清单,就要买木料、砖瓦、麦草、竹子、土基子等等。木匠带着他的小团队每天就放线扯锯、梁柱领椽、榫卯勾联、推平砍凿地干起来了。
院子里挖地基,架椽版夯屋墙同步进行。
装梁上梁的日子最隆重最热闹。亲朋好友都来帮忙祝贺。
墙已筑好,整个房架子已经站立,就差最高处最中间那根梁了。梁中间开了个小口,里面装着粮食和银钱。装好后订了一块菱形的红布,像给梁裹了件肚兜。梁上又搭了一条长长的红布,放在房前的安架上。
时间到,鞭炮齐鸣,梁两边拴着的绳子一起拉起,梁稳稳地架上它的位置。站在背墙上扔馒头的人开始从蓝子里拿出馒头从梁上扔过来。站在地上的人就哄抢成一团。抢到点着红点的白面馒头的人兴高采烈,据说吉利,给孩子吃了长个子。
高大敞亮的老房子,会有燕子筑窝在梁上。时间长了,燕子是不是也成了家人了?
养老送终,娶妻生子,立房架梁,这是人生的三大事,都是要烧香奠酒,敬告祖宗和神灵的。
出行靠走,脚板就硬,鞋就容易破。叫人休息一下,也叫歇歇脚。要负重,路远些,还得受累牛马驴骡。
有年头的小巷子青石子铺路,大马路是土的,看了《地雷战》,我们还挖坑埋过橡皮筋做的地雷。
自行车扩大了人的出行半径。邮递员骑的绿色邮递自行车很帅。
有些人把自行车的架子还用当时的塑料胶带缠了,既保护又装饰。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声音机,“三转一响”是结婚家庭渴望的奢侈品。
只有县委有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
坐飞机就是神话。好多年过去了,到外地坐飞机还是要开证明的。
只好寓于一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走不远。没车,没店,没口粮。
背柴卖炭的,贩骡马的,走街串巷的外地货郎,住骡马店的大通铺。
有病了请先生,号脉抓药。头疼脑热了烧纸擦痋气。用担架抬或架子车拉着去医院的,八成是支持不住了。
我两次头被人打破了,外婆都是一把白面糊上。
立秋后都会给孩子吃宝塔糖或烧熟的使君子,有的夜里睡觉会有食虫(蛔虫)从屁股眼出来,有的会在茅房拉一堆食虫。
本来就缺吃少穿,再加上脏手脏脚,寄生虫倒横行,人们普遍瘦弱,营养不良。
既清汤寡水,又烟熏火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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