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花卷见到主人,突然来了勇气,三爪两爪踢翻两只小猴,一溜烟冲向主人。高扬抱起它安抚着:“乖!不怕,咱们回家。”三只猴子失去了玩具十分不甘,尤其是那只老猴,嘴里低吼着向高扬逼近,大有扑上去撕咬的架势。两只小猴起初还有些胆怯,看到老猴发威,便也紧随其后准备夹攻。
高扬慢慢向后退着,哭笑不得,来石鼓镇这些天,几番历险,难不成今天还要跟这三只畜生干一架?他搂紧小猫,一边寻觅着石块、树枝之类的工具,以便应付这三只来势汹汹的泼猴。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几声尖利的哨音宛如临阵鸣金,三只泼猴停下来回头观望,旋即调转方向朝街对面蹿过去。
路口站着一个货郎,一手持唢呐,一手扶扁担,装扮十分怪异,脸罩美猴王面具,足蹬描金粉底皂靴,头上纸糊的金冠正中嵌着鲜红的英雄胆绒球,冠顶两枝长长的野鸡翎颤巍巍地左右摇摆。一身锡箔制的铠甲在烈日下华光灼灼,暑热似乎对他全无影响。货郎担子一头盛着花生、瓜子、麦芽糖之类的零食,另一头装满竹制的小玩具和一串塑料面具。
货郎扔了几颗花生在地上 ,两只小猴便扑过去捡拾,那老猴丢了草帽,兀自抓起一个芝麻官面具套在头上,拔出一口木刀戏耍。货郎和高扬对视了几分钟,突然把唢呐放在嘴边吹起一曲《百鸟朝凤》,高亢的丝竹声激越清亮,前面木箱中变戏法似地飞出十几只蜡嘴,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扑簌簌地落在扁担上。高扬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等他回过神来,货郎已然挑起担子扬长而去,三只猴子也不见了踪影。
高扬撩起T恤下襟,如释重负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带小猫回到店里,桌椅壶罐已拾掇齐整,窗明几净,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一碟鲜荔枝,老袁大概倦了,歪在椅子上打瞌睡。
“花卷,别再出去淘气了,老实在家呆着,我打个电话就回来。”高扬把小猫拎进墙角的篮子里,抓了把虾干给它,趁老袁昏睡不醒又溜出茶馆。
39)闭门羹
向东走过两个街区,一处高墙围起的庭院映入眼帘,面积挺大,占了整整一个街区。墙头上爬满珊瑚藤,叶蔓层层叠叠覆盖着墙体,其间夹杂着翠绿的须子和串串粉嫩的、鹅黄的花簇,在午后阳光下摇曳生姿,活像新嫁娘的发饰。墙内有几幢建筑,年代不一,还有几株挺拔的樟树,浓稠的绿荫间透出耀眼的光斑。
高扬绕了半圈,终于找到入口,褐色的大铁门宽阔厚重,顶端微拱,架着一道牌匾,上书“石鼓一中”四个凝重端方的大字。此刻校门紧闭,门环上挂着一柄坚实的铁锁,看样子是进不去了。正踌躇间,却见不远处靠墙有两间门房,窗户朝向外边。旁边有扇小门,高扬踱过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他又叩了叩窗户,里面隐约传来电视的声音,却无人应答。
高扬继续敲着玻璃,喊了两声,仍然没人出来。正准备离开,猛然发现小门上有一个方形切口。他似有所悟,掀起那块铁板,只见内侧环扣中横插着根一米多长的青竹竿,将小门整个拦住,他伸进手去拨了拨,竹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钝响,门打开了!
推门进去,正前方挡着一块“闲人免进”的告示。与海边那所学校开朗的氛围不同,这石鼓中学自带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不友好。高扬继续前行,一边左顾右盼。园区东边的楼房是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共四层,墙面贴满细碎的灰白砾石。西面小楼正在翻新,半边扎着架子,前面空地上堆满水泥砂浆,工匠大概歇晌去了,楼里静悄悄的。
校园开阔,地面平坦干燥,周围好几棵巨树,中央一尊半身塑像背对着门口,黑色大理石基座四面都镌刻着格言,正对校门这边的是“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南面是座老楼,古朴典雅的砖石构造,有点中西合璧的味道,门廊和穹顶都装饰着浮雕,历经几十载风吹雨打依然气宇轩昂。
老楼西面一道青瓦粉墙,中间的月亮门通向后面,墙上覆盖着薜荔。老楼与东楼夹角处矗立着一棵榕树,枝繁叶茂,独木成林,下面汉白玉栏杆围着一座石亭,里面似乎有块碑。高扬正待过去瞧个明白,迎面传来一声呵斥,“站住!什么人?随随便便闯进来,没看牌子吗?”
来人刚从公厕出来,花白头发高颧骨,两手叉腰,目光如炬地瞪着高扬。“我想用用电话,可以么?”“打电话到学校里干什么?”“我是外地来的,对这边不熟,听人说这里能打长途。”高扬解释。“长途要收费,两块钱起价,每分钟两毛,你确定要用?”“嗯,就用一会儿!”“那你跟我来,别往里走了。”那人扭身向传达室走去。
高扬跟在他后面,心想这石鼓一中教学质量不咋滴,派头倒不小,连校工都如此喜欢教训人。传达室两间房,外间作接待,里间可以值夜,电视的声音从半开的房门里传出来。外间靠墙一排边角磨毛了的皮革沙发,旁边立着报架,茶几上散放着半捆青皮甘蔗,有两根剥掉了外皮,露出饱满多汁的瓤芯,簸箕里一堆白花花的蔗渣。高扬猛然想起那根门栓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原来是实心的。他这会儿口渴了,抓起一根剥开的嚼了嚼,清甜可口。
“谁让你动甘蔗了?打电话还偷嘴!”那人转身骂道,“真没教养!”“我买一根还不行?用完电话一起付钱。”高扬把嘴里的甘蔗渣子吐到地上。“不必了,打完电话你把地给我扫干净!”那人气哼哼地朝墙角指了指便进里屋去了。简陋的写字台上放着电话和一台老式打字机以及油盒、钢板等物,散发着馥郁的油墨味。高扬拨通了长途,父母都不在家,他只跟妹妹高洁聊了几句,便扣了电话,扔下五元钱,拣了两根甘蔗,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外面鸣蝉聒噪,骄阳似火,高扬嚼着甘蔗一路闲逛,想着房鲲两次暗示自己私下去见房瞎子到底是何居心?犹疑着是否要赴约,或者干脆私闯一次房氏老巢,探探这个装神弄鬼的家族究竟隐藏着何种秘密。今天行程虽然不顺,却得到一个启示:石鼓镇就这么大,逛个三五天,不愁找不到房氏老宅。
……
腊月二十八晚上,我跟爸妈坐在饺子馆吃晚饭,白天逛了一天商场,傍晚下起雨夹雪来,凄风冻雨,将出门置办年货的行人纷纷赶进附近的商家。马路斜对面就是文化市场,兼做小商品城。记得在里面买过一套薄瓷四季花瓶,每个瓶子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玲珑可爱;还看过几次免费的书画展览。很想饭后再进去参观一番,顺便淘点小工艺品,然而看外面天气,如果雨雪继续下大的话,天黑路滑,只能尽快搭车回家了。
我在高中时代极其不喜欢住校,一则临时宿舍条件不好,经常限电停水;二则总觉得束缚,封闭式管理,定期查夜,一个房间十来号人,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的。因此每个月我都会坐晚班公交偷跑回家几趟,车半路经过文化市场,外面小广场上阑珊的灯光总能勾许多奇思异想。第二天赶早车返校,难免惴惴不安,怕被执勤老师发现,但依然期待着再度找机会回家过夜。
出去念大学,尽管住宿条件依然简陋,倒是自由了许多,没人再整天盯着你上自习,只要不怕挂课,大可以睡懒觉、玩游戏、逛街旷课、乃至租房……大把时间可供自由支配。我父母都是循规蹈矩的人,刻板而保守,家里的氛围总是如白开水一样,不管是阅历还是心灵,都一览无余的单调,恋家如我,也难免经常感到无聊、无趣。
为打发这种无聊,阅读于我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调剂,相对于家庭伦理类的读物,我更喜欢科幻、推理悬疑这种充满了离奇想象、结局出乎意料的题材,在精神的世界里天马行空地悠游,以弥补活力不足之缺憾。所以被邀请加入推理社的时候,我性格上的怯懦最终输给了渴望放纵一把的欲望。从小到大,我做过无数白日梦,因为无人交流,从未想过要记录下来,现在总算获得一个机会来尝试着分享阅读和写作的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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