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今天,奶奶和妈妈就会做麻团。麻团的外层黄黄的是炒米粉,那是提前就做好了的,米炒到微黄,去加工厂碾成粉,放在棕色陶瓷罐里,每天放学舀一点,放到碗里,加点白糖,有时干吃,有时冲上开水,是那个时候放学最好的美食了。
做麻团很麻烦,先要打浆头,和好粉团,然后一个一个搓成大个的圆球,白白的,圆圆的,整整齐齐排在大大的竹匾上。
煮麻团时最热闹了,我和弟弟总是挤在灶台前取暖,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带着期待与急切,看着奶奶把在大锅里翻滚转体的麻团一个个捞出来,沥干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妈妈在竹匾里洒上炒米粉,放上白色麻团,奶奶双手平握着小竹匾,晃动竹匾,让竹匾上的麻团在竹匾里滚来滚去,直到均匀地穿上了这件浅黄色大衣。满室热气兴奋地乱窜,香气也毫不矜持,直冲鼻腔。
我和弟弟眼巴巴地想吃,母亲总是很认真地摇手,夹起几个装在盘里,放在灶王爷面前,让他先吃,我们姐弟马上会意,恭恭敬敬站好,双手合十行礼,奶奶总是会在边上替我们向灶王爷许愿:保佑我们读书好,身体好!一切都好!
之后才是我们大快朵颐的时候,我们好像都没有请奶奶或者妈妈也吃,完全沉浸在美味的享受里,因为吃的时候已经惦记着要出去玩,等着去和小伙伴们互相询问:
你吃了冬节麻团了吗?
嗯,我吃了!
吃了冬节麻团就大一岁啦!
嗯,那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说十岁啦!
……
那时我们总迫不及待地想大一岁,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会老,会死。从来不知道那个像会变魔术地做出各种美食的奶奶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慢慢变得健忘,直到认不出我们,认不得回家的路,直至有一天永远地闭上眼睛,我们至此失散,此后,只在梦里相逢。
昨日,母亲打电话来,说冬节的点心已经做好,让我有空回去。她最近总是头晕,身体不佳,我几次叮嘱她无需忙碌,她总是很固执:过节了总要做点的,不然不像过节了。我也不忍告诉她我现今的肠胃,早已和一切糯米制品绝缘了。当然我也已经不再是她关注的唯一对象了,她总是说:叮咚要吃的,珂珂也要吃的,还有你爸永前都要吃的……
母亲年轻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做这种糕糕点点,嫌麻烦,都是奶奶打主力。如今,她却俨然也喜欢用食物来打磨几个重要的日子了。在时间里,我们乘着岁月车轮前行,早已完成了很多次蜕变,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如果不是看朋友圈,看到小燕一大早起来做芹菜牛肉饺(这边的风俗冬至是吃饺子的),我都不知道冬至就是今天。温润美丽的她,给女儿的冬至留下了香喷喷的记忆。那么我呢?今日,给埋头苦读的她吃什么来纪念这个日子呢?然而,无论是水饺还是麻团,终究,都不是我记忆中的冬至了啊。
冬至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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