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年轻的时候”或者“当我年轻的时候”,我在纸上擦了又写,写了又擦,支离破碎的词句,东倒西歪地的陈尸于眼前,让人不忍卒视。眼皮已经在打架,还是睡吧,看看梦中能不能寻得一点启示。
第一个入梦的是个繁华闹市,小小的女儿站在我的跟前,我不厌其繁地讲解着远处的市井百态,然后,俯下身子问她,”你觉得热闹吗?”女儿轻轻地说:“挺热闹的。不过妈妈,这里一直都是这么冷的吗?”我这才惊觉,她只穿着一件浅颜色的棉布衬衫,单薄的身子正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个梦还是那个街口,女儿和小伙伴站在栏杆后面向里张望,舞狮的队伍刚刚走过,敲锣打鼓的声音还在耳中回响。小伙伴看得兴起,高兴的拍起手来。我低声问女儿:“你看见了吗?”女儿抬起头来,沉静的眼睛里好像载着一千年的忧伤,“妈妈,我心里一直在想事情,我什么也没看见。我觉得好难过,我也想轻松快乐,可是真的不行啊,妈妈,怎么办啊?”这分明是深藏在我的心里几百年的密秘,竟然被她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我把这个像羽毛一样轻盈的孩子抱起来,发出狼一样的悲嚎…
年轻是什么,她在我的生命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她从何时开始,又在何时离开,生命的尽头到底有什么,是否真的是白骨和一片死寂…
在我童年的时候,泽被在父母的照顾里,刮风下雨都不怕。他们对我的要求不高,一次只做一件事,即使是枯燥无望的课业吧,一旦完成就能体会到一种单纯的快乐。那时的我只是家庭身上的一个肢体,如果说我就是那贪吃的嘴,那我只要学会咀嚼和吞咽;如果说我是眼吧,那我就只要学会张望。生活中的所有忧思顾虑只停留在父母交汇的眼神里,与我全无关系。
青年时我要离家,踏上求学之路,当妈妈一点一点的掰开我的手,我像一个刚刚脱离了母体的婴儿,急的哇哇大哭。从今以后,我必须靠发动自己的智慧,强壮自己的四肢,组建起自己的家庭。感觉就像正热热闹闹地跟着妈妈一起去坐客,她却突然有事走开了,主人已经为我打开房门,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结束了所有的寒暄和客套,房间里只剩下突如其来的沉默,主人深皱着眉头,让我的任何举动都变得愚蠢而慌张。我突然好想夺路而逃,回到被妈妈收拾一新的房间,看温暖的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看那一方光影在灰暗的水泥地上一寸寸的移动,静谧的象一场梦。可是我却舍弃了这些,步履沼沼地赴一场自己所无法掌控的荒宴。
这就是我的青年时光,它不仅不美好,反而令人厌弃,它是脱离,是试探,是冷遇,是一场无所事事的荒废。
当这粒呆萌的种子终于落地生根,不受控制地发芽长大,我开始伸出自己的枝叶,试着与另一棵树连结,期待走向灵魂的合一;春风送来一只燕子, 那是上天给我们的孩子,我们惊喜的把她捧在手上,感叹生命的神奇。她的每一声啼哭都让人心碎,她发出的困惑成为我们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我想起了昨晚的梦,知道第一个梦在说我们的身体,她需要一件实实在在的,可以遮风蔽日的衣裳;第二个梦却在说我的心灵,她渴望摆脱一切的烦恼和忧思,安下心来欣赏一朵花,一片叶。
我把棉袄裹在女儿的身上,看到蓄积起来的热气一点一点的升腾,在脸上凝成一缕红霞,然后就带着她去寻找那一片心的天堂,一个没有烦恼忧愁的地方,一起在和煦的沙滩上看看日出,晒晒太阳。
这时,你跑过来问什么是年轻,我年轻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我就要告诉你说,我的年轻就在整个来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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