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个王阳明的故事吧。王阳明虽出自书香门第,富有才情,但命途多舛,接连落榜,一次会试的时候,有人做了手脚,王阳明又落榜了。在唯有科举能定终身的古代封建社会,连连落榜,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可谓人生最大的打击,每当放榜的时候,好多举子嚎啕大哭,捶胸顿足,甚至有的举子会轻生。王阳明落榜后,有同学来安慰他,结果王阳明云淡风轻的说:“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而动心为耻”。意思是,大家都以考不上为耻,我却以因为考不上而悲伤难过为耻。
王阳明是心学大师,自我稳定性是很高的。自我稳定性是自我的外壳,越高,自我就越结实,越低,自我就越容易破碎。一直感觉我的自我稳定性不是很高,这周的一件事又暴露了出来。
事情的起因是自己想做一点事,我是一个教软件编程老师,以前是个码农,做了五年后还是进入了更稳定更轻松些的教师队伍。一开始很不适应,老师的杂事太多了,失去了静心写代码的那种纯粹,这么多年下来技术一直在倒退。后来在成长中,逐渐找到了教书育人的意义,产生一个想法,想拉几个好学生做一些非盈利的小项目,对我来说,可以提升自己的技术水平,跟上互联网发展的大潮流;对学生来说,可以通过项目来积累经验,方便将来就业;更长远的目标,可以一年一年筛选出最优秀的学生来,组成团队,外接一些项目,给他们和自己带来一些工作之外的收入;终极的目标,一旦有任何一个学生有了好点子,有这个技术团队在,可以立马组队把这个好点子实现,我认为这也是一种非常靠谱的,抗风险能力极强的创业。
我差不多两个月前开始推这个项目,做好了技术选型和一些项目管理工具的构建,又把前后端的开发框架搭好了,然后开始找同学做。我找了5个同学,3个前端,2个后端,征求过他们的意见,都表示很感兴趣。他们需要学习一些新的技术,疫情期间,没法现场教,只能给他们发了些视频让他们自己学习。学了2周后,我开始让他们做东西了,然后问题就出来了。后端还好,后端的俩都是我的实验室的,比较熟,也特别爱琢磨爱问。前端的三个是从上课表现比较好的人里选出来的,自学的时候我没有过多关注,开始做的时候就出现了两极分化。
有一个男生,那是水平真高啊,小牛,给他发了视频,一周以后他和我说:老师,我学的差不多了,感觉可以做点东西了。我很开心,给他分了一个模块的任务,然后就看到他一直在提交代码,很多我分的功能他都进行了拓展,问的问题我都解答不了了。这让我欢欣鼓舞——这就是我需要的人才。
另外两个女生就完全相反,一开始学习的时候兴致很高,真给她们分了任务以后,一个女生就主动找我:“老师,我感觉我的水平不够,做不了这块,要不您找找别人吧!”听完还是很受打击的,她们已经是上课表现比较好的学生了,以她们的能力是可以学会的。我开始反思是不是我太着急了,一开始难度这么高吓到他们了。
确实是我太心急了,那个小男生学的快是因为他之前就在学微信小程序的开发,很懂中间的套路。但这两个女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是有些困难的。我开始调整目标,让她们两个做一个最简单的模块,而且是视频教程上有的内容,她们只需要照葫芦画瓢,做个差不多的效果出来,她们合作做一个模块,这样可以互相交流讨论。
一周多以后,我问她们做的怎么样,一个给我展示了做的效果,我看到还是不错的。我觉得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拓展拓展了,我给她分了一个稍微难点的内容,这块没有教程,我讲了讲做这块的逻辑和步骤,我知道讲一次肯定还不明白,所以分出了需要做的一小步,最后告诉她,你先完成这一步,然后Q我,我看看后,再和你说下一步怎么做。到了第二天,学生很认真的和我说:老师,我想和你聊聊。然后她表达了想退出团队的意愿,她说想考一个证,其实是个没有用的证,然后再把英语四级考下来,对这个确实不感兴趣,事太多了会什么都干不好。
心里还是很不忿的,如果是你说的理由,那么:早干嘛去了!我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我知道她不想干的话留是留不住的,也没有必要留。我说了些尊重她的决定,你想好了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最后情绪没有特别稳定,说了一句:失去这个学习的机会倒是没什么,但是失去这个团队,对你损失很大。其实我是把自己的理想强加给她了。
当时情绪特别不好,这是我找的第一个学生,居然培养失败了。而且她的那块还需要有人做呢。我想把这个模块转个那个小牛。我把想法和他说了,他说做完这个模块就打算忙别的了,他在学高数,打算专升本。其实之前问过他有没有别的事,他是说没有的。我说:“我完全支持你升本,既然定了,那就排除万难,努力去做,等你升完本了,有需要我再联系你,你把你做的模块尽快交接给我就好了。”回想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低落的。
小牛也不做了,那形势就异常严峻了,前端也就没有人做了。我倒是能做,但这会耗费我很多的时间,而且我做的话也没有太大的意义。缺人呐,21世纪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
有那么一整天,都是在阴霾中度过的,我很难把自己的情绪提高起来。不良的情绪一直在扩散,让我失去了理性。为了找到需要的人才,我就想到了另外一个老师,他已经离职去了其他学校,以前跟他关系还是不错的啊。我记得他当时做过一个项目,带了几个学生,水平非常好,然后我想找找他,通过他找找那几个学生,拉他们入伙。
我给那个老师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追问我一件事,就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我说我想提升一下技术,将来团队起来了当做一种创业吧,他说你打算怎么创业?然后我说我想做个APP,巴拉巴拉。然后我就发现他好像把我当成那种类似传销似的。他借口要出去一趟,然后就说回头再聊,但是回头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其实我早该知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一个趋于保守的人,对于一些可能没有回报的投入,他是完全不感兴趣的,我早该想到的,但是内一刻我脑子里只有我自己的想法。也是感到,好长时间不联系,他越来越封闭了。
悲伤的情绪依旧没有停止,我差不多完全失去理智了。我又萌生了另一个去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调到软件专业,我目前是物联网专业的老师,学生比较少,学的也杂。我该向领导申请调到软件专业,软件专业的学生多,而且主攻软件。在那个专业,我可能更好的找到我需要的人。
好在这本身就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领导不会同意,这个学校并不是为我而建的,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为什么要操心忙活这些,安安分分的当个小破老师上完课拉倒这样不好吗?悲伤的情绪在这里也就打住了,我想解脱出来,去打了场羽毛球,然后看了几集电视剧,时间走完以后,我的情绪才渐渐的稳定下来。
我意识到这本身就是第一次尝试,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是特别特别正常的,一开始的问题,就该由我来解决,我又并不是解决不了,为什么非要依靠学生呢,也许等第一个APP做出来以后,有了经验,再规划培养学生的模式,下一批尽早培养,情况就会好很多。
经过一周的调整,我自己来做,项目又走上了正轨。我开始反思和分析,在整个与人沟通的过程中,我更多的还是在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并没有从别人的立场看问题。对于学生来说,学习技术是他们最想要的,其他的理想对他们只能是诱惑。学生的底子并不好,而且习惯了填鸭式的教学,让他们没有要求和目的的主动学习是很难学会的,至少需要好好培养。这块也不是课程之内的,在他们眼里,一门技术还不如一个证重要,这是他们认识的问题。而对于那个小牛,没有什么办法,以他的基础和能力已经对这块摸透了,继续做就是体力活了,他会失去兴趣。对于这样的人,要么给他兴趣点,要么给他利益,要么就不厌其烦的做思想工作,表达对他的欣赏和重视,但是涉及到他想升本,那就只能放弃,可以等他升本后再找他。对于那个老师,利益才是他需要的,我没有办法提供,所以根本就不该去找他。
这些仍旧不是反思的重点,反思的重点是为什么我的情绪在这件事情中会进退失据。在这件事情中,打击情绪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他们对我的态度,他们在我面前开始逃避、推诿,让我感觉自己不被喜欢,深深的破坏了我的自恋,我企图恢复这份自恋,把失败归根于我没有找对正确的人,然后情绪化的去找新人,结果陷入更大的问题中。我觉的主要问题还是我给自己立的Flag太高了,一开始我以为对学生来说是找到了学习新技术的好途径,他们应该欢欣鼓舞才对,他们应该庆幸碰到好老师可以带带他们学点有用的。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放弃的这两个,实际上对技术的兴趣是有的,但并不大,他们本来是有自己的计划的,然而被我打乱了,给他们这么难的任务又缺少指导,在和小牛的对比下,他们的自恋遭受了打击,认为自己不适合做这块,这种情况下他们选择退出是很正常的。总而言之,我的想法是我的想法,他们却都有自己的事,一开始我就该知道随时都会有人退出,我也并不是被喜欢的角色,只是即便这样,我也仍旧要做下去而已。
对于这件事,情绪的波动来自于自己想的和现实差距太大了,导致内心一时无法接受。在做事情之前,需要先对涉及的对象进行分析,认清他们需要的和我能给予的,并且在做的过程中做好灾备,应对好突然发生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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