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五岁:释怀

作者: 江春来 | 来源:发表于2023-08-11 21:04 被阅读0次

      我姐高三时,我去主城住过一段时间。

      她喜欢带我去尝试新事物,因为她,我见识了很多原本没机会接触的东西。

      有一次,她带我去逛商场,给我买了一条白色超短裙。

      特别短,在膝盖以上,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短的。

      但是我看到周围的女生都穿得特别大胆,超短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东西.......最后在我姐的强势劝说下,我同意了。

      克服了一开始的不自在后,我觉得那条裙子特别好看。

      我其实一直挺自卑的,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虽然上了大学后大家说我长得还可以,但是我无法忘记我曾为此焦虑过很长一段时间。

      我左眼旁有一个小胎记,是那种不明显但也不能忽略的程度。还有小时候因为追车,左边嘴角被摔到过,当时缝了一针,脸上留了个小印记。所以我总是留着万年不变的左侧刘海。

      有一天,我姐、我爸和我在一起聊天,我爸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哈哈大笑。

      我姐转头就跟我聊起了这个场景,她说:“你没注意到爸爸的表情都凝固了一下吗?”

      我说:“为什么?”

      她说:“因为你笑得太猥琐太难看了。”

      我其实隐隐注意到了,但我没有想得这么深入。

      我姐总是这样,她会把我的短处直接指出来,并且怎么样能够让我记住,她就会怎么做。说直白点,我觉得她就是缺心眼,并且以自我为中心。

      她和我,就像处在不同的维度。人长期处于强势地位的时候,是容易飘的,很难看到最底下的真相。而长期处于弱势地位的人,也很难没点阴暗的想法。

      我以前想不明白,总是自我批判,自我安慰,自我粉饰。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呀,即使是最亲近的朋友,即使是父母,即使是对自己,也不能长期地去压抑人性。

      没有人是为另一个人而活的。

      当然,我这么说,也不代表我姐就是个纯纯的坏人。她,也有她的视角,我纵使很厌烦她的一些做法,内心却不觉得她是个恶人。

      这世上的许多恶,不是由于恶意,而是来自于世界观的参差。

      ......

      后来,在我姐那借住的某一天,她让我把刘海全部夹上去。

      她说,很好看。

      我心中受到鼓舞,听了她的建议。

      那一天,我感觉我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明亮了不少,人也多了些松弛感。

      我不禁想起一件事。

      在我的十五岁生日,我跟程思月的关系有了改变。

      那天体育课,我们提前了几分钟下课。我路过隔壁班教室时,正好看见物理老师杨岳在讲台上讲课。

      因为我是物理课代表的缘故,我和杨老师走得比较近,我当时超级喜欢他的。

      所以他偏过头的时候,我就很开心地冲他挥手。一挥,我的手腕刮到了教室门口展览架的玻璃。玻璃架好像坏了,很锋利,就这么一刀扎在了我的手腕血脉上。

      和电视里演的割腕自杀一模一样,只是我的伤口不大,血流的不多。

      但是我立刻就蹲下来了。

      我蹲在我们教室外面,痛得想在地上打滚,我没叫,但是同学们都围了上来。

      以朱晓兰、程思月为首的一行人把我搀扶进教室,我坐在凳子上,趴着,头耸搭在课桌上,周围所有人都围着我。

      朱晓兰给我拿了一瓶水,程思月她们在我耳边问我怎么样,我累得只能吐出几个关键字,像是“痛”,“好干”,说了三五个字就再也没力气开口了。

      我从他们紧张的态度和只言片语里感觉到了我的状态很不好。

      有人去叫来了老师。为了最快把我送到医院,班主任帮我叫了一个摩托车,让孟思思陪我先去。孟思思当时一直粘着我,她一看到我受伤立刻就摆出了正宫的姿态把我从别人手里接了过来。

      程思月她们送完我就离开了,最后只剩孟思思抓扶着我。她全程托着我的手臂,带我上车。

      我太痛了,眼前是一片糊的,孟思思就在我面前,我睁着眼睛,却看不到她,只有一片夕阳般的浅黄色。

      她跟着我上了摩托,在我身后哽咽了声气。

      我因为虚弱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她贴着我的后背,坐在摩托上要哭不哭的说:“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也想哭。”

      我没想哭,我那是身体自然反应,看见她这副天塌了似的样子,我才要哭。

      我想开口安慰几句,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的嘴唇干裂紧闭,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张开它。

      处理完伤口,我又活蹦乱跳了。医生给我喷药的时候,孟思思和后面赶来的程思月去了街上逛街,偷偷计划了什么。

      下午回学校吃完晚饭,我准备回寝室接热水放温水瓶,却在寝室楼下大门被人拦住了,是班上的赵佳,她说:“你先不要回寝室。”

      我问:“为什么?”

      她说:“总之,你快回教室吧,热水瓶我们帮你弄。”

      神神秘秘的,但我貌似意识到了什么,配合地往回走。

      大概过了半小时,我在教室最后几排的过道站着,突然有人从后面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听到了一些混乱的声音,蒙住我眼睛的人带着我往前走,旁边一群人开始热闹气氛。最后眼前的手被拿开,我看到了一个插满蜡烛的大蛋糕,旁边站着程思月一行人。

      蛋糕很好看,很精致。

      我瞬间头皮发麻。

      我没受过这种待遇,以前不是没见过大家给别人庆生,但主角永远不是我。

      张晓檬,我小学F6团体中的一员,程思月当时的好朋友,在那天晚上对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有部电影叫《第一次》,里面有一句话,每个人的人生都应当被照耀一次。”

      孟思思没有凑上来,自己坐在座位上。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看着很冷淡的样子,我在这里激动得不行她也没什么反应,坐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我很“飘”地跟别人分享蛋糕。

      我被程思月用蛋糕抹了一脸,心里却开心极了。等我从人群中脱身,孟思思才开始给我送礼物。

      她给了我一个自己上色的存钱罐,画得很花里胡哨,不过很可爱。回寝室后又给了我一本书,她说:“这是我前一阵买的,准备等今天送给你,我买了两本,你一本我一本。”

      我那天感动得不得了,仿佛已经获得了生命中最大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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