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年第一天的夜里十一点,跨年夜在外面玩到下午才回家的汽水,模模糊糊地睡醒了过来,给我拨了个视频电话。
她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一群同龄人一起去梦中时空里非常流行的自然迷宫探险。探险初期就像很多科幻片演的那样,他们在山谷和地下迷宫里躲避凶猛的野兽和猎人的追杀。当汽水逃出地下迷宫抵达出口的那一刻,她眼见着山谷上面的拦海大坝一瞬崩塌。因为刚好在出口,汽水逃出了生天,不过这场大水依旧像世界末日一样淹掉了梦里的半个世界。
“我决定一路往南走,因为南面是我家的方向。”她说。
梦里面汽水还有个哥哥,她在往南前行的路上碰到了他。哥哥在前线防洪救灾,遇到汽水的时候告诉她爸爸妈妈因为不相信汽水会死,所以坚持不愿撤离,在家里等她。于是汽水十分着急,一个劲儿往家跑。小区里的人几乎走光了,从大门口走到她家楼下的路程,安静得如同梦中之梦。而汽水的爸爸妈妈就相偎在阳台上往外望。”
说到这儿,汽水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头灯的暖光,她似乎是红了眼圈。
汽水描述说当时太阳即将下山,晚霞连着西天往上泛。她看见爸爸妈妈一直等到太阳完全落了下去,才慢慢转身进屋。汽水大喊,他们猛地回头。
汽水的梦到这里就结束了。醒来的汽水在这个本应该开始休息的时候失去了睡眠。
视频那边的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床边挂钟的走秒配合着窗外荷兰的大风,偶尔掺杂了汽水手指摩擦被褥的声音。
你想家了!哎呀真是俗气死了。
我打破沉默说道。但是我也想家,也确实是到了一年里该想家的时候了。从冬至到过年,我一直都在想家。
对面汽水侧过了身,床头的灯光打在她迷蒙的脸上。刚睡醒的她眼睛有点浮肿,长长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在枕头上。
她对我嗯了一声,然后说:
大一那一年,我第一次不在苏州过冬至。以前在家感受不到所谓的“冬至大如年”,直到身边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没有一个要过冬至夜才知道。还有关于网上流行的冬至吃饺子还是汤圆的辩论,我当时一脸懵逼,迷茫的很。那天,我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在家里。
我听着忍不住地乐,乐完又忍不住伤感。想起去年我也没有在家过年。和朋友一起买了很多食材,包了饺子做了鱼,四个女孩愣是做了一桌子的菜,最后还硬撑吃了一个年糕。
身处异乡的我们努力地试图体会wifi那头的欢天喜地,不到下午2点就开始看着春晚直播,抢着红包,送着祝福。只不过当晚我们没到零点就各自回家了。中欧时区的12点,朋友圈里的国内却已经沉睡了几个小时,守岁也变得没有什么意思。
抬眼看手机屏幕,发现汽水已经睡着。我按下键结束了通话。
已经不再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时代了,然而我们却依旧每逢佳节倍思亲。
有段日子我因为过得非常糟而分外想家,那时候汽水平静地跟我说,独立的现代人要学会自己去面对生活的困境和负面情绪,要变强大给自己安全感。
Liar.念及刚刚那个一脸思乡的汽水,我忍不住腹诽。
不过,我必须原谅汽水这个全身心中国制造的青年代表。在这个特殊的时节里,做什么独立自主的现代人,就让我们没有负担地、一年一度地、无限俗气地想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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