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我打了一个寒颤。抬头望向玻璃外的天空,蓝色从上而下地泛成白色,然后染上橘子般凉凉的红色。入冬的夕阳仿佛站在世界门口的楚门,道了声再见后便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天边,不带一丝眷恋。
“你好,需要点杯喝的吗?”收拾完桌上餐盘的服务员将我的思绪唤回,笑着看我。
接过酒水单,视线随着手指划过一些不知所谓的酒名,我仔细地读着那些怪异名称下面一行行小小的英文,那些破解调酒师密码的关键词——用酒用料表。
“就这个吧”,我点着其中一行我比较能接受的配料表。
“我看看!”欢快的声音从对面落座,汽水冰凉且稍有潮湿的手伸过来,拿走我面前的册子。
她读着那些名字,歪过头靠在落地窗上,背后的城市陆陆续亮起来,斑斓的高楼从暗色的夜幕中一栋栋弹跳出来。
“请给我一杯,前男友的绿帽子。”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我的白眼也同时翻了上去。
服务员掩嘴一笑,离开了。
她乐不可支,依旧翻着手里的册子,说:多有意思呀,总是比粉红色的初恋好,我这个年纪要是还在期待初恋岂不是惨了点。
我不由地弯了嘴角。环顾四周,正在慢慢进入酒吧模式的餐厅里,不乏一些稚嫩的脸。算起来我也确实工作了一年多,而汽水竟也回来有小半年了。
“回国感受怎么样?”我抿了口酒,这混着浓烈生姜味的液体从我的舌尖走到喉头,酒精把一股钝钝的涩轰隆隆地滚到我的心里。
生活总归是不会照着你设想的轨道安安稳稳地走。我几乎以为汽水要留在荷兰了,结果没想到她工作的项目正式进入市场后,汽水又作为公司拓展中国市场的团队回到了国内。
“比我想象得顺利,”她捏着吸管在自己的酒杯中打转,冰块旋起了一串青色的气泡,“大约因为毕竟是回来,熟悉起这些变化也很容易。”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笑起来:“虽然扫码付款真的惊到我了。手机打车也让我骑车变少了。”
轻轻放下酒杯,汽水眯起眼睛,说起她每天上班时要走过的一条街,路过的一片广场,清晨的时候会有一群阿姨在跳广场舞。她会在广场停下来,买早餐摊上的手抓饼和豆浆,安静地看阿姨们的笑容,然后去坐一辆在公司门口停车的公交。
听着她随口说着这些日常,我有些略略的陌生。有段日子没有交流的朋友,总有些微妙的涩。生活就像是钟表盘上的两根针,你以为12点是常态,却不知道未来的每一次相遇都那么匆匆。幸运的是,每隔一段时间,我们总是相聚。
餐厅中央的圆形舞台上一个女孩在唱歌,干净的短发扫在耳朵背后,而旁边弹键盘的男生则是一头长发束及腰间。暖色的灯光绕着他们打转,各桌点着的蜡烛也在四处闪烁着点点。
我瞄见汽水耳边的光线,探身撩开她长长的卷发,看她耳朵上挂着的坠子。银色的链子连着一个环,环内是一个π。实在太有她的风格。
我有点羡慕,又有点小失望:“不是说好一起打耳洞的嘛!”
汽水瞥了我一眼,好像早预料到我会这么说一般道:“在荷兰的时候我问你去不去,你说再想想。后来我们在西安路过耳钉店,你又说要先描好位置。上次你回苏州我约你,你说什么呢,天太热了不合适。”
她抬手拂过耳下的π,银环随之摇晃了起来。
“到时候你想打了,我再陪你去”。
这一刻,灯是红的,酒是绿的,新的约定是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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