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这样突然地来了。一如我们预料般突然。
“每到换季我都想感叹,怎么竟然就已经是夏天了。”我躺在Arboretum公园的树荫里,脸上罩着我的棒球帽。周末的大晴天,穿着比基尼在草地上晒太阳的荷兰人很多。兴许是因为公园地理位置略高,风似乎也比家里大一些,耳边的虫鸣鸟叫伴着微风吹过来,竟也不觉得那么燥热。
坐在身边的汽水拈了片芝士,边吃边乐:“我大概会想说,怎么竟然又是夏天了。”
我哈哈大笑,拉下帽沿眯着眼瞧我这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对于今天我们坐在这里野餐,我心里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在论文数据的海洋里漂浮挣扎的汽水突然给我发了条信息,说决定给自己放一个不定期的假,去南欧换一个海洋游泳。之后,我就和她开始了单向失联:她偶尔会发来照片或者视频,但对于我的信息却任性地选择性回复。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不满就随着炎热的天气一路攀升,故意问道:“那‘度年如日'的汽水小姐,关于失联的几个月,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却是笑,把手往纸巾上揩了揩,伸过来拿我的帽子戴。
“也许关于一个长相英俊、弹弗拉门戈吉他的西班牙帅哥?”我锲而不舍地八卦。
汽水依旧沉默,目光停在不远处踢球的孩子。树影下三兄弟穿着一样的海蓝色体T恤,看起来年龄较小的两个留着自然卷的长头发,而兄长则是一头短发显得很可靠。
“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个西班牙人,只不过我跟他分手了。”
“为什么?”我心里一沉,起身去够餐布角落里的杏子,偷偷瞥了眼她的脸。风吹过草木,树影婆娑,那些落在她面庞的阳光碎屑忽然飘忽不定起来。
她倒是很平静,只是微微笑:“现在的我太脆弱,而他太优秀。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个负担,他的陪伴也慢慢变成了我的压力。我想了很久,为了让自己最快成长到和他一样,我必须放手。但是这个故事,下次我再讲给你听好不好? “
保持着伸长胳膊压弯身子以便偷看她表情的我,被她忽然温柔的语气暖红了脸。我点了点头,正把杏子往嘴里放,却又听到她问:
“所以即将毕业的阿喆同学,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还有十天。还有十天我就要离开荷兰了。我好像很害怕离别,不够勇气向这里的朋友和现在的生活真正说再见。”我有点窘迫,只能也盯着一旁的海蓝色三兄弟来掩饰。大号自然卷和短发哥哥想要一起踢球,推开了在两人中间跑来跑去的小号自然卷,后者则哇哇大哭着奔向他爸爸。
我移回目光,汽水双手撑在背后,抬头看着树枝上飞起的鸟儿,视线随着它穿梭在树林间:
“每个人都是要遇见、离别的。包括我们,将来也可能会渐行渐远。但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就要鼓起勇气地离开。断了原来的关系。舍弃曾经的安逸。离开熟悉的地方。告别大概是生命里最难的断舍离。”
我顺着汽水望过去,那只飞过的鸟儿,我已经看不见它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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