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老师头一次见到张嘉华都会问我类似的话:“他是不是有问题的?”“他就是那个智障的孩子吧?”“他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而我,作为他的班主任,每次都微笑地回答:“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性格有点倔强而已。”
为什么别人感觉他奇怪呢?如果在课堂上让他当小老师,他每读完一个词语就会挑起眉来,捂住嘴巴,微微弯腰,嘻嘻嘻地偷笑,笑眯眯的小眼睛一点都看不见了,他热衷并享受着当小老师的荣誉;如果他犯错了老师想批评他的时候哪怕你稍微大声地点了他的名,他就会表现出十分的难过,蹲下身来,自己在地板下画圈圈,这个时候无论你如何软硬兼施,他就是生气不站起来。
我去过他们家家访。他住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小别墅里面,那种豪华、气派应该是我所有学生里面家庭条件最好的了。去家访是嘉华在学校失禁事件发生之前的事,家访的内容主要针对嘉华性格倔强、普通话发音不准和每个午休不愿醒来来谈的。在家访中我知道嘉华妈妈对他要求比较严格,所以成绩还不错,只是从小生长在非常复杂的语言环境下,梅州话、东莞话、小榄话、广州话、普通话相互交错影响,导致他现在哪一种话都没说好。
噢,对了,嘉华的泌尿系统不成熟,通俗地说,他的憋尿能力是我们班最弱的。然而他的肠胃又很好,每天都可以上厕所大便。我非常清晰地记得,那天二年级的老师跟我反映说我们班有个同学失禁了,把大便掉到二年级的走廊,满满地一地。当我走到“案发现场”,当我发现“肇事者”是他的时候,我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刚才课间的时候没有上洗手间吗?”我问,嘉华露出了恶作剧又满不在乎的笑,用手指在墙壁上画圈圈,不愠不火地回答我说:“我想去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老师说过,只要你有需要的话,就算是上课也可以举手跟老师说的。”我耐心地说,嘉华少有地温和乖巧地回答我:“知道了。”我让张嘉华在办公室等爸爸来接他回家洗澡,可是他却在办公室像一个失疯的人跑来跑去,办公室的老师难以忍受他的臭味,我让他到厕所里等爸爸。那天下午我一直啄磨着一定要上一堂班会课,因为我担心同学们会取笑张嘉华,害怕同学们不喜欢他,不跟他玩,忧心着这件事会成为嘉华的童年阴影。可是这一切都是我想多了,孩子们没心没肺的,张嘉华也没心没肺的,他们照样玩得愉快。我以为事情到此会告一段落,可是第二天早上,嘉华又失禁了,这一次是尿裤子。好吧,只有我和他的父母感觉尴尬和难为情,而张嘉华本人对这些事情却很淡然。
为了让这孩子的行为习惯表现地“正常”一点,我下足了功夫:我有意无意地让他们组上板展示,多给他机会在众人面前讲话,虽然他依然还会充满恶作剧又满不在乎地笑,相信时间长以后他能大方落落地展示自己;他喜欢“挑战读”这个环节,但是他的普通话不好,上个学期他举手希望朗读课文,我一般很少请他,因为为了避免同学们嘲笑他,保护他极端的自信心和自尊心,但是这个学期我改变了心态,只要他举手我就请他回答问题,就算是朗读也是,当他朗读的时候我会走到嘉华同学的背后,竖起大拇指,然后问同学们,“他读得好吗?”我们班的同学看到嘉华身后头顶上我的大拇指,他们都会配合我说:“好!”另外,为了打断嘉华午休的”起床气“,这个学期我让他当了”闹钟小班长“,就是每天中午由他负责把全班同学叫醒,而他呐,干得尽心尽力的。
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不是“学生灵魂的塑造者”,我们最多只能是一位园丁,不能对植物抢修修剪,而应按照每种植物的天性,因才而育,帮助他们适应环境,选择成长的方式,发挥他们个性的最佳,成长为他本应当成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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