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慵。
我十五岁的时候嫁到这里，这是一处大山。山上有很多野草，也有许多石头。如果不小心跌一跤，是会磕出血来的。老公给我做了布鞋，要我走路小心。
我很喜欢那双布鞋，布鞋上面绣了一根红线，旁边还有一颗爱心。左脚的那只鞋上的红线绣歪了，于是绣了两道。老公很笨拙，他叫阿壮。
我跟阿壮生活在这里很久了，我一直想要一栋新房子。夏天的时候山上很凉爽，可是孩子们却很烦躁。因为他们也讨厌这个家。
这个家的顶盖可以掀开，因为这是一座茅草屋。它有一个好处就是下雨的时候不漏水。有一次我听见隔壁家的王嫂说我们家穷，房子做成这样。这个房子是我嫁过来时的嫁妆，好些年了，我都习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厌倦了。
我还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特别想嫁给一个温柔的人。和我在山上盖一栋房子，养一些鸡，种一些玉米地。鸡倒是没养，阿壮和我生了六个孩子。
有一次，孩子们急了眼。从山崖上跳了下去，阿壮又惊又怕。还来不及张嘴，孩子们就已经纷纷跳下去了。我看见他颤抖的双唇停滞在空中微微的发颤，仿佛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知道他担心，孩子们还从来没有下过山。
这一座山很陡峭，下面是悬崖。这几年来，孩子们和我们一起睡着地铺，他们非要去城市里闯一闯看一看不可。
孩子们的行为令我生气，可是这样，也许阿壮愿意答应我重修一座房子。我们的房子，是山上最简陋的了，我不免觉得有些丢人。
到了中午，孩子们又走进来了。拿起碗吃起了饭，不用说，他们饿了。
阿壮从外面走进来，看见他们，抽出了鞋底想打他们的脑袋瓜。可是看他们吃得那么香，又偷偷走了出去。我没有做声。孩子们吃得很香，过去也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尽兴，我的心突然有点欣慰。
我什么也没说，只听见老大吃完了摸着脑瓜说：“真是奇怪，走到半山腰，怎么又绕进来了。”其他兄弟跟着笑笑，我也笑笑，这真是很奇怪。
吃完了之后我听见老大叫了我一声妈。他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说：“妈，咱们什么时候吃鱼？”
我愣了一惊，说完他也愣了一惊。我只是笑着说：“喊你爸爸早些回来叫他明早去捉鱼。”
老大应声走了，其他兄弟们丢下碗筷就出门去了。不知道这一群兄弟们出门遇到了什么，回来时变得还算听话。
老大是我结婚时怀的孩子。那年冬天下雪，我在阿壮家里取暖。我知道阿壮喜欢我，没有禁起他的诱惑就扑腾上他的身体。后来怀了孩子，就这么懵懵懂懂的带着我们家的那只猫一起嫁了。走的时候妈妈哭了，说我过得命苦。上轿时妈妈又抹干了眼泪说这也是我自找的。
我不知道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也许是恨我有几分不争气。这种穷日子过惯了，我才知道妈妈话里的意思。如今我也是一个女人了，六个孩子都是男孩儿。
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孩儿，作为最知心的陪伴。上高中时我曾和好友说过：“如果生不出女孩怎么办？”
“扔垃圾桶。”
“又生，还是女孩儿。”
“再扔垃圾桶。”
那时候我笑得很过分，哪知今时我就和这不贴心的六个男孩儿挤在了一间茅草屋。
男孩儿长得很快，屋子还是很小。老大已经快满十二岁了，仍然和我们挤在一间空落落的大茅草屋里。好些年过去了，我好像还是没变。更多时候，是老大管着我，有哪里我又做得不对。
我下过一次山，碰到了儿时的好友梅儿。梅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皮肤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好。她问我如今在哪里工作，我手一扬，“远着呢，在山西。”便绕过了这个话题。梅儿如今一定嫁得很好，至少，比我好。
她邀请我一起去看看画展。我受宠若惊。人不多，但我这是才知道现时竟已流行用那种自己创作的砂纸做壁纸了。那种砂纸我和梅儿小时候常常玩，只是没有这么大。也想不到现时有了这样的作用，我不明白这是画廊里的特殊作品，还是开始流行这样的壁纸了。我只是多看了两眼，没有过问。于是就马上回去了。
我想，多少我还是有点格格不入的吧。这些年间外面的变化有些惊人。下了山，才有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想，我终于是再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吧。
回了家，我没有再提换房子的事。
此后，梅儿再和我提起好友家在卖很有特色的日记本。
我专程去看。瞧见一个钟意的，挑挑选选半天，也许是人流太多，终于再找不见先前那个清绿色的日记本了。瞧见一个次一些的，也还算美丽。只是翻来，原来里面写了别人的日记。
买日记本无果，我和梅儿道个别就回了家。
回一次家真累。下山真累，城里的夏天还是很热的。到了家，就几近傍晚了。阿壮问我做了什么，脸上身上都是斗大的汗珠。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意思是想要他的亲昵。
他突然变得很热情，在草席上拥吻我起来。孩子们还没有回来，我顾不得夜色下虚掩着的门。只想等着阿壮只手把我身上的纽扣解开。我的鼻唇里都是阿壮的味道，那种清新的草席一样的淡淡香味，夹杂在他的舌苔中间，温柔的搅动着我。他的眼睛很黑，很黑，致使我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模样。突然有一阵狂热，浓浓的窒息了我。像是城里夏天的太阳一样，浓烈的照射着，人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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