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瑶花的父亲正端在门前太师椅上,说是太师椅,就体形还算相近,木头还是杨木。瑶花的爷爷去世时没留下什么物件,知道儿子爱喝酒,就留下一个老酒壶。说也奇怪,瑶花的父亲喝酒也只坐在门外椅子上,有时一坐便是一下午。瑶花就坐在父亲后面,两手转着花朵,抬着头看天。
瑶花这名字起的也怪,父亲是没什么文化,从出生时一直是妞呀、妞呀的叫着,到瑶花两岁时,看见瑶花最看爱花,按照瑶花父亲的意思,只能叫些“小花”,“看花”这类的名字,瑶花的母亲可不答应,从村子里找了个教书的老先生来给瑶花起个名字,老先生一去瑶花家,瑶花就坐着不动,母亲就随手拽些小花递给瑶花。瑶花竟摇着花就往嘴里送,瑶花的父亲就急了,就张口叫瑶花这娃傻着嘞,傻娃嘞。
老先生一看瑶花把花咬碎了,高兴的捋了一下长白的胡子:“有了,这娃就叫瑶花。”瑶花的母亲一听,好名字,好名字叫个不停,叫着瑶花的父亲前去买肉,从院子里掏出瑶花爷爷藏的酒来招待老先生。
老先生喝酒喝的尽兴,瑶花父亲的脸色可不太好看。老先生走后,到了夜里,瑶花父亲就给瑶花母亲一顿说教:“看你这婆娘,竟干些好事,老爷子留下的酒,我舍不得喝嘞,这下可好,全让外人喝了去,你可好心。”
瑶花母亲却笑:“看你这心眼,小着嘞。娃重要,还是酒重要?娃重要,娃重要。”
瑶花父亲听罢,也不说话,看了一眼瑶花。瑶花已睡着,脸蛋上还挂着几道泥土的痕迹,嘴巴还舔着声音,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睛上面,甚是可爱。
瑶花母亲端着蜡烛靠近来,也看一下瑶花,烛光的影子有些长,竟遮住瑶花的脸。瑶花母亲看到瑶花父亲脸上浮了笑,这才吹灭蜡烛去休息。
2.
瑶花再大些,到了十三岁,瑶花父亲和瑶花母亲便计较些事来,娃早该读书,可不能这样耗着。瑶花父亲本是去做工,跟着村里几个人就去了县城,瑶花母亲带着瑶花去别人家施管起田地来,弄些瓜果到集市贩卖。瑶花父亲好酒,时时误工,做不了几日只好回来。
瑶花母亲带着瑶花那几日,瑶花就认识了安明,安明和瑶花差不多大,虎头虎脑也生的壮实。安明家有些田地,瑶花母亲给他家做事赚些钱来让瑶花读书,瑶花也闲不得,跟在母亲后面动起锄头来。安明看瑶花脾性好,时常带着笑容,不过安明有些羞涩,不敢先开口说话。瑶花可不同,看见安明就唤着:“安明哥哥,快来帮忙。”听到这,安明跑得飞快,把水递给瑶花,就让瑶花去坐在树下休息。
安明的父母知道后,叫来安明就训斥,嘴里直说瑶花的父亲可不是什么老实人,让他好生待在家里,别离瑶花太近,玩的吃的自给他弄了一堆。安明可耐不住,心里挂念起瑶花来,扒着墙就跑出去找瑶花。
瑶花父亲回家的时候,瑶花母亲也做不下事,带着瑶花回到家,就和瑶花父亲两人吵了几天。
“这酒,你戒不戒的下,不做工,咱们还有娃吃啥嘞?”瑶花母亲抹着眼泪,捶打着瑶花父亲。
“哪里能戒的下?我再找工来做,再找工...”瑶花父亲垂着脸,望向一边。
“你带娃,我去找工,这事也拖不来。”
3.
瑶花从此就跟由父亲照顾,瑶花母亲就跟着商人跑商。跑商虽是赚钱的好法子,但是苦难自也多些,瑶花母亲离家的前一天,看着瑶花哭了一宿。第二天,瑶花母亲担心瑶花舍不得自己,不忍心看瑶花哭,没等天亮,就出了门,瑶花父亲出门来送,说的多是歉意的话。瑶花母亲也不怪他,只告别后便上了路。
镇里跑商的人见瑶花母亲主意坚定,吃得了苦,就带着她各县城、各市里的的跑,几辆马车上堆满了商品,无论什么,看好时节,什么赚钱便拉什么。这次是红枣,领头的男人说了这次要赚些大钱,贩卖自是跑的远。一人前面牵着马,后面几人看好车子和上面的红枣,一把粗绳从车头捆到车尾,铁钩挂在两边,夜里起了大风,担心马受了惊吓,这铁钩挂在地上,也能挡一阵。有时过道,需抛点钱财,守路的人自也识趣,从麻袋里掏几个枣子,夸上几句枣子的红甜,寒暄着也就放行。大伙也顾得识来,跑了这些年,东西总不能太计较。瑶花母亲就照管起大伙的生活来,食物也是跟地取,大伙不管好的坏的,只求吃饱就行。
跑商也看天意,领头的人担心雨天,为了早些将枣子出手,只好上了水路。曹西河横在两岸之间,环绕不知多少里,植丛杂草遮了半个岸,沿着河岸南行没多时,便空出一片明地,岸上立有一个石碑,上刻曹西渡口。渡船全是在这方河上行,过了此河,便是繁荣的柳镇地界。
曹西河河水深不见底,水流湍急之时,也是十分危险。瑶花母亲跟商这次,也遇到了河水急流之时,众人便商议等些时候再走,领头的男人可不同意,劝着众人,找来渡船就要过河。
船工怕不得水急,多要了些钱财,船上搭好竹板,绳子揽过马就先渡了对岸。再是来渡枣子,其他人扶着枣子,过渡河也无事。到了瑶花母亲这,却出意外,瑶花母亲扶着枣子时,一个急流而来,船只倾斜,枣子只顾滑落,瑶花母亲可是担心,去抓枣子,也跟掉进水中。那水流急,瑶花母亲落水之后便不见了人影。船工摆着船找人,也不敢下水,跑商的众人在岸上喊,瑶花母亲这下出了大难。
4。
瑶花母亲溺水而死的消息没多久,跑商的人便传给瑶花父亲,带了些钱财给他。瑶花父亲刚听到消息时,只感觉晴空霹雳,顿时昏在地上。
瑶花父亲担心瑶花知道母亲已死的消息,也不办丧,整个人像变了一样,整天坐在门前喝酒,瑶花就坐着父亲的后面。安明的父亲将瑶花母亲去世的事告诉安明之后,安明可不得了,趴到床上就哭,哭完就跑出门去,安明的母亲见状以为自家孩子傻了,就骂起安明的父亲多事。
安明就去找瑶花,瑶花手里正拿着花,看到安明来了,就将花放下,抹了下脸,脸上竟带着几分朱色。瑶花的父亲看见安明也不管他,安明自然也不说话,拉起瑶花就往外跑。
瑶花跟着安明到了村后的林子里,安明放下了牵着瑶花的手。八月的清风正好,吹过两人的脸颊,最后敲在了稀疏的叶子上。
安明坐在地上,瑶花站在安明身后。
“瑶花,你想不想跟我走?”
“走?去哪儿?”
“去...我还没想好,反正就是走就对了。”
“可是,我爸爸他...我要留在家里陪着他,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一个人...你知道你妈妈死了?”
“我有次听到,妈妈...永远...回不来...了。”
安明没有说话,他想流泪,可是他努力掩饰。他转身看向瑶花,瑶花望着天空,嘴角还有一丝浅笑,他明白,纵使云淡风轻,瑶花的心里,往事也不能成空。
安明静静地陪着瑶花,没有语言,他们还是少年。
5.
瑶花从此就在村子里找些工来做,安明常常从家里摸些东西,揣在衣服里,去看瑶花。安明知道瑶花的父亲不愿看到瑶花和自己走得太近,就站在瑶花家门外吹两声口哨,瑶花听见口哨就知道是安明,两个人就去找个地说起话,安明有时带些糖果,有时还会带些发卡,瑶花执意给安明钱来换,安明不要,只摸着脑袋说不缺钱嘞,有钱嘞。
过了几年,安明在县城也有了稳定的工作,在这期间,安明也时常去看瑶花。安明有时会向瑶花表达自己的爱意,瑶花只是扭过头笑着,也不说话。她虽然也爱安明,但是她明白两个人早已不是同路人,安明的父母和自己的父亲也是不会答应的。安明也不强求,给瑶花带些好吃的水果和一些县城里的礼物来送给瑶花。瑶花推辞,安明不答应,瑶花只好将水果带给父亲吃,父亲问起,她便说自己做工的钱买的。安明送的礼物,她就藏在床头下,从未使用。
安明和瑶花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安明的父母便催安明,赶紧找个县城里的姑娘结婚,安明心里只有瑶花,对于父母的催促,也听不下,安明的父母只要找来当地有名的媒婆来给安明介绍姑娘。瑶花知道后,夜里就默默流起泪,但见了安明,嘴里也是催安明找个合适的姑娘赶紧结了婚。
安明实在忍不下了,她也知道瑶花是爱自己的,终于在一天夜里,逃了家,就去找瑶花。瑶花跟他去了林子,初秋的夜已有些渐凉,安明看着瑶花,月光洒落在瑶花的脸上,泛起明亮的光晕,光晕下面,是微红的脸颊。深邃的眼眸上挂着弯弯的睫毛,长发下面是一张秀丽的姣容。
安明问瑶花:“我喜欢你,你心里有没有我?”
瑶花的眼里似要流出泪来:“可是...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我要娶你。”
“安明,你应该找个更好的,更适合你的。”
瑶花说完,再也忍不住,星莹的泪珠从眼中颗颗落下。安明望向她,然后深深的抱住她。瑶花感受到安明身上的温度,还有他们彼此的心跳。这是她们的第一次拥抱,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可是她明白安明不属于自己,她终究不会贪婪,她用力推开安明。
6.
安明后退了几步,他明白瑶花是个好女孩,可是他们心里是爱着彼此的。瑶花怕自己的心会失去方向,便告诉安明要走。安明看到瑶花正要迈出步子,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深深的将瑶花揽入自己怀中,吻上了瑶花的额头,然后是嘴唇。瑶花失去了支撑,瘫软地倒在安明的怀里,那一刻,她是第一次做勇敢的真正的自己。
秋风入夜,安明和瑶花也入了夜。
第二天,安明将心意告诉了父母,父母本是不肯,但知道安明坚定的性子,再加上昨晚的事,也只好答应。
安明和瑶花结了婚,从县城回了村里做了一名乡村教师。安明教课时,瑶花就坐在教室的后面听安明讲课,看着安明,瑶花的心里就开出一颗永不凋零的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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