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之恋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陆游《钗头凤•红酥手》
当我从梦里走进沈园的故居时,隔篁竹,闻水声,月光洒下的清辉照进沈园,恍若那世外的桃源。透过陆游的那首《凤头钗》,原本访山求水的乐趣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隔着千年的旧梦,沈园的故事口口相传,就这样一直流传至今。每一个到沈园的人,大都是为了那段埋藏在风月里的旧事。每个人,都活在只属于自己的故事里。
我忽然悲哀的想到,人生中最无奈的莫过于求而不得。
那一日沈园的偶聚,不过是过往匆匆里漫长的一瞥。你望见梦里的倩影在花丛游走,翩跹若蝶,却来不及抓紧她的衣袖。她与赵士诚在沈园浅斟慢饮,你只能轻轻的一叹。道一句白云苍狗,道一句此去,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潮起潮落,云海间又是几番沉浮?十年前,是新婚燕尔,洞房花烛夜,对着天地立誓,许过天涯海角永不忘的金石之语。十年后,却再难说一句小别胜新欢。只能远望,远望,远望这天地间的无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十年前,封建吃人的礼教让唐婉远走天涯。十年后,乌云依旧笼罩着你头顶的上空。这是封建礼教造就的悲哀,对错之间,难用一言断之。然而深情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难拔除。
那日,你提笔在沈园的粉壁上作了一阕钗头凤,却不知,那深情的词后,也埋下了日后的情祸。
二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唐婉《钗头凤•世情薄》沈园之恋
唐婉,当你在沈园斑驳的墙壁上看到陆游写下的钗头凤,悲欢之间,是否想要栓住那过往的流年?然而此去匆匆,你早已嫁作他人妇。故人,也已不在。
是否所有的爱情都是镜花水月,终究是一个无疾而终繁华尽落的结局?瞒,瞒,瞒,你只是一个弱女子,纵然有千种思绪,万般离愁,又能诉与谁说?你只能在命运的安排里沉沉浮浮。
你抬起忧郁的眼眸,月下你的剪影泛在窗前。触摸着斑驳的墙壁上那人所作的钗头凤,禁不住泪眼婆娑。
抬起红酥手,你在钗头凤的后面应了一阕世情薄。一眼望去,字字是珠玑,句句在滴血。
此生既难复相见,不若来生望相相思。从沈园流连后的你,在作下那阕世情薄时,是不是已心丧若死?
旬月后,你在病榻上抑郁而终,临死的时候,你的手里还紧紧攥着过往的流年碎影。对于你,匆匆的一生里也许只有那段遣倦的过往,才真正能使你安详的睡去吧。
三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沈园之恋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宋)陆游
故地重游,阔别沈园四十载,陆游终于看到了唐婉所作的世情薄。只是斯人已逝,时光荏苒恍惚间已过了四十年。当年的泣血之作已成此生的绝笔,佳人早已长眠于地下,满头华发的陆游看着苍茫的天地,忍不住涕泗横流。
那夜的梦里,75岁的陆游又梦见了当年的沈园,醒来后,他又作了一阕:“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埋泉下土,墨痕犹鏁壁间尘。”读来令人不胜唏嘘。
四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沈园之恋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宋)陆游
一别沈园后,又是匆匆十年路。此时的陆游早过了耄耋之年,85岁的他看着沈园满是荒芜的野草,恍若隔世。经历过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厮杀,看惯看了春月秋风,只是恍惚之间,还是想要来这沈园走上一遭,想一想当年的风月,品一品世事无常,有时候也会莫名的流泪。原来美人最终也会化作尘土,人生的好梦终究还是太短了啊。从沈园作下这阕词后,没过多久,陆游也安静的走了。
沈园的故事相隔了整整六十年,后来的我们在街头巷尾听着他们凄美的爱情,总想着有一天要去一睹沈园当年的风月,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过往终究太匆匆,不知不觉间,时光无涯终究荒芜了野草。我们只能在沈园凭吊着古人,也遥想着当年的自己。
每个人的心里,大概都住着一个唐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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