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小评:作者流浪于冬日成都,因囊中羞涩,至一家便利店打工。然工作虽辛劳,作者亦在偶然的悠闲中穿行于成都街头,浪漫地独自流浪……
残荷枯塘
作者:笑斯人
夜班,夜班,总是夜班,虽然只在做短期工便利店,但连日的夜班依旧让我抱怨不休。而对我的另一冲击是,当地高到离谱的物价,低到想死的工资。因此,工作三个月,挣点路费,继续去流浪的计划变得很遥远。行业规则是新手入行,总要受尽欺骂。白天入睡难,在我好不容易进入的梦中也响起了店长的责骂声;继而惊醒,辗转许久后,才又慢慢睡去。
多夜班,高物价,低工资,入睡难,敏感易惊的身心,使得我每天恹恹不振。尽管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座向往的城市,但我提不起一丝热情。现实像把无形的刀,从各个方面割据着我的身心。尽管我身体瘦小,涉世未深,但我用顽强的意志,艰难地忍受着。我能忍受这不堪的一切,是因为我有一个梦想。
恹恹不振的身体,每逢休息日只想大睡一场,睡完又是上班。难得白天清醒,却又碰到浓厚的雾霾。“雾以吸为贵”,砖家说雾霾不散,是雨小风小,我说去你妈的;“喂人民服雾”,政府说我们要艰苦奋斗。尸位素餐的庸人,“尔曹身与名俱灭”!我只好幽居在宿舍,拿着史记,跟随太史公,纵横百代的风云际变。
上班黑漆漆一片,下班天还没亮,总见不到白天的太阳。
两个月过去了。某天白班,阳光刺穿霉气,透过小窗口,照进阴暗的宿舍。深冬难得的阳光,不断地往我身上灌输能量,我的热情不断高涨。这极为亮眼的光芒,让我决定出去走走,然后上班。我借来单车,随意漫游。
单车首先行驶到了菜市场。市场各地大同小异,但却众生百相,很有意思。我到达时刚逢市场冷清,人群三三两两,仔细挑选的,粗略浏览的,闲庭信步的,刚来买菜的,买完离开的······。有一少妇在肉摊前呆呆看着,犹豫许久后,终于决定买几两肉,那是她手上篮子唯一的肉,其余全是菜;有一摊主此时(下午两点多)正在就着配菜吃面条,无肉无菜;此时生意冷淡,一年老的摊主坐下,用僵硬的手指缓慢地数着一沓块票、角钞,在计算器上计算一遍又一遍。显然,昂贵的物价,房价,教育费,医药费,都是天文数字,都是我们不敢正视却又不得不正视的现实。天文数字压弯了我们的身躯,我们难以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星空。尽管现实沉重,我们仍然佝偻着身子前进,长长久久。我们这些平凡的老百姓,在用自己的方式,谱写着生命之歌。正因为生活苦难深重,我们才需要诗歌,谱写苦难,歌颂生命。我们处在黑夜时,抬头望一眼天上的繁星,才能在黑夜继续前行。
我收拾好心情,离开市场,骑向附近的大学。一条公路横穿大学,名为大学路。路两旁挺立着饱经风霜的枫树,姿势挺拔,一眼望去,望不到底。
时值深冬,树叶枯黄,如繁星点缀,遍布枝桠树梢;树枝树干,褶皱纵横,那是阅尽沧桑的证据。我穿梭其中,迷恋树木傲然挺立的姿态。它们深知,春夏秋冬,树青树黄,是自然之道。因此,它们在深冬严寒,依旧姿势挺拔;枯枝落叶,依旧精神抖擞。在看似万物凋敝的深冬之际,树木的从容态度,透露出一股强劲的生命力,让我感到生命庄严的意义。
从大学路中间的校门,拐弯进入大学。校道草木青青,路上行人稀落。教学建筑是古朴人字瓦房,青砖堆叠成墙,屋上红瓦平铺,屋边飞鸟走兽,屋檐蓄势欲飞。校园各处都伫立着青砖红瓦,校园环境简明得当,红花绿叶、青草树木与古朴砖瓦相映成辉。一条小河穿过校园,河旁花草繁多,颜色各异,一座又一座小拱桥连接两岸。我沿着小河骑行,河水流入荷塘,荷塘前矗立着一座钟楼,西方哥特式钟楼却用东方红砖灰瓦,人字屋顶落成,颇为新颖。旁边就是国际学生宿舍。
从钟楼底下的拱门穿过,两边迎来绿竹,绿竹后就来到半圆形荷塘。满池荷花,残败不堪,水落枝秃。败叶被清理后,荷塘光秃颓败,老破残旧。
然而,荷塘边遍布着三三两两的人群,享受深冬温煦的阳光,多日积聚的霉气,一晒而光。有怀抱婴儿的妇女与老人在细细攀谈,有中年男子带着小孩与坐轮椅的老人畅谈,逗得老人大笑,而天真嬉闹的小孩自个跑去玩耍;有一群老人聚拢而坐,有一句没一句的享受着暖阳;也有学生在老人交谈,或许她们在学习如何听老人讲以及如何向老人讲。阳光充沛的直线塘边,多是老人中年小孩,树荫下的拱形走廊的边塘则多是学生和年轻人。老人满足地晒着太阳,他们满意地望着老人,而我满足地望着这天伦美景,想起了“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嬉嬉钓叟莲娃。
在弧形塘边的右侧,有四五十架专业摄影机,三角支架,长筒镜头以及长久等待的摄影师。所有镜头围成弧形,齐刷刷地对着一个点——池塘剩余的一小洼水,一枝小竹竿插着不知名的粉红花,水中“沙洲”上的一小盆栽,盆栽开有红花,水中插着两三树枝。
我好奇地走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拍什么?我以为他们是在拍水中的花,一枝独秀,等待太阳西斜的最佳角度。结果一问才知道,他们在拍翡翠鸟。有人问这地方哪有翡翠鸟啊?对岸的小竹林传来了鸟的叽喳声。他便说那不就是翡翠鸟吗?那人反问,那不是麻雀吗?
我也耐心地等待着。因为这一幕景象让我好奇和留恋。
许久后,人群发出低微的“吼”声,有人轻声发出鸟来了。一只羽毛鲜艳,背部湛蓝的小鸟停在水面的树枝上,眼睛警惕水中的一动一静,伺机捕食。原来真有翡翠鸟!
它站在方尺间的树枝上,头不断转动,做着各种各样呆头呆脑的动作,有时也转动身子,有时倏忽从树枝飞跃到小竹竿的花上,在粉红花瓣的衬托下,色彩缤纷艳丽的翠鸟,如绿叶衬鲜花,自然,抢眼,好看。翠鸟转着眼睛,巡视这一片猎场,突然跳下水面,尖嘴往下一啄,叼起一条小鱼,扇动翅膀,腾空飞起,转向树枝停下,衔着鱼的鸟喙,一松一合,慢慢将鱼吞下,丝毫不理会快门不断咔嚓的众多镜头。
摄影师们瞪着眼,绷着手来捕捉这一幕。我站在摄影师中望着这一切,一花,一鸟,两三木,一洼水,如此简单却吸引着众多摄影师在此“捕风捉影”,而镜头对着的“明星”,桀骜不羁地做着自己的事,丝毫不为方外所动。
飞下捕鱼,飞上吃鱼的翠鸟,在饱餐一顿之后,伴随着悦耳的叫声,往天上窜,往地上窜,渐飞渐远。《逍遥游》浮上了我的心头:“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不知多久后,突然响起钟声,我看了下时间,上班快要迟到了。我骑着单车,慢慢环绕荷塘一周,然后快速地向店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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