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似乎过得尤为漫长,时值九月,柜山却闷热依旧。一直到了九月的月满之日,秋天才姗姗来迟。
这一日还有个特殊的意义,乃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自从家人在一夜间全部撒手人寰后,朝露便不怎么记得这个特殊的日子。柜山战事频繁,她泰半是在战场上稀里糊涂地就把日子给过混了。
今年隔壁死对头翱极极赏脸,没有挑在这个好日子来搅和,让她至少得了半日清闲的好时光。迈入秋日的柜山难得有了一个好天象,阳光普照,万里晴空。更难能可贵的是,今日天还不热,颇有秋风送爽之感。
昨夜她收到了一封祷过山送来的信,上头的字迹是上原的。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竟然一夜未眠。
不出意外的话,补给队会在两日之后抵达柜山地界,且还是由南丘军的帅亲自领着来的。
朝露懒洋洋地躺在屋檐下的软塌上躲懒,眼睛时不时地往楼下集结场通往营地入口的那个方向瞟,好似已经等不及这两日了。虽然嘴上从来不承认,但朝露太想他了,想见他,也想要他。
小兵在底下忙忙碌碌,他们还在处理两日前的战利品。虽然不多,但烤成肉干也可以勉强够南沙军在冬季缺粮的时候混个三两日了。
头顶的天是一片湖水的蔚蓝,云如棉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山毛榉的木香。这个午后十分宁静祥和,让人不禁觉得爽朗了不少。
远处传来了喧闹声,她蓦然启眼,忽闻一阵熟悉的振翅声。这声响与蛊雕不同,更有力,也更大气。
朝露不禁坐直了身子,她探头朝那处望,脸上顿时喜逐颜开。
瞧瞧,这是谁来了!
她站起了身,倚着露台的围栏饶有兴致地冲着那个人扬声打着招呼,“哟,讨债的来啦!”
来者抬头朝着她的方向望去,露出了比头顶烈日还要温暖且耀眼的笑容。
一片暖融之中,朝露腿都软了。
南丘军的帅发型有点乱,一看便是风尘仆仆赶来的。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楼下连阶梯都懒得走,直接就翻了栏杆跃到了露台上。他宽大的衣袍扬起,带来了一阵秋风,扫着头顶的山毛榉叶摇摇欲坠。上原连一句话都没说,一手揽过朝露的腰,将人带到怀里后俯身就亲了下去。
朝露撞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底下传来了有力的心跳声,暖着她冰冷的手心。她觉得上原有点凶。但该死的,她喜欢!
上原搂着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亲了她好一会,亲得她气息不稳,两条腿都躲在衣摆底下打颤。
“怎么一见面就动嘴!”她脖颈都红透了,边岔气便嗔怪他,“底下的人都看着呢!”
集结场上的小兵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都聚在了楼底下看热闹,十分应景且配合地开始起哄。
上原勾着她的腰不让她逃,十分坦然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感受那一缕悸动。他不依不饶,“何止动嘴!”
那悸动是实实在在的,南沙军的帅也感受得真真切切,她瞬间就领悟了对方的意图。
还真是求之不得!
只叹现在还是青天大白日,且小兵们都看着,她实在是拉不下脸将人往屋里推。
“刚来就要泄火啊!”朝露两只手抵在他的胸口,把那温暖的胸膛往外推,可手指却紧紧扒拉着他的衣襟,脸上也带着隐隐的笑意,“这大白天的!”
“三娘!”上原再次感受到了她的欲拒还迎,于是便心安理得地禁锢着她的腰,强行维持着这份亲密,“这么久没见,难道你都不想我的吗?”
朝露绷不住了,她抬起巴掌糊住他的脸,撇过头去想要遮掩自己的心迹。
“不想!”她斩钉截铁。
上原在她的腰间狠狠地揉了一把,揉得她叫了一嗓子。
被糊住了脸,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去撩拨朝露,“身体热了呢!”
“这天,谁抱个这么大的汤婆子还能不热!”她摁着对方的脸使劲儿推,看似半点情面都不留,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松开我!”她咬牙使劲儿,露出了八颗大白牙,“你这讨债的……”
这不是打情骂俏是什么!南丘军的帅顿时心猿意马,片刻都不能等了。
“该还债了,朝露!”
上原同她较着劲儿,最后索性将人打横抱起,一脚把门给踹了开。他把朝露直接往鲛帐里一扔,伸手便要去扯帐帘。
“霸王硬上弓!”朝露抄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扔,“你这臭流氓!衣冠禽兽!”
他接住了袭来的绵软暗器,随手扔到一旁。他也喜欢朝露这般娇嗔的咒骂,越骂他越来劲。急不可耐地堵在榻前,他开始宽衣解带。
“不使点手段,这账怎讨得回来!”
上原素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一个忍不住便有些野蛮粗暴。朝露被他啃得嘴疼,奈何自己体格同他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此刻就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掀都掀不开。南丘军的帅今日着实心急,他蛮横地扯开了她的衣襟,低头又是一顿啃咬。脖颈是朝露的软肋,即便上原待她并不温柔,但南沙军的帅还是在瞬间就心神大乱。
她根本不想推开上原,又一次口是心非地用腿勾着他不让他离开。即便外头天光敞亮,她也想让上原赶紧把坏事做个彻底。
朝露喜欢上原粗暴些,于是胡乱抓了条衣带递了过去。可南沙军的帅却没领会她的意思,随手又将衣带给扔了。
什么时候需要捆着朝露才能让她老实,什么时候不需要捆着,这点分寸上原还是能把握得当的。只是他没料到朝露的喜好有点儿特别。
两个人在这一隅床榻上纠缠着,一片狼藉。衣衫散乱地挂在身上,半遮半掩,散出了浓浓亲密的气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眼中似乎只剩了彼此,耳畔回荡着的也唯有对方难耐又愉悦的喘息声。
鲛帐摇摇欲坠,大好时光就这样流淌着,不知不觉,却勾人心魄。
朝露仰着头,眼睛半磕着,全然一副失了神志的模样。他们都快要到了,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然而就当上原准备抱起她一同自那欢愉之巅坠落的时候,那双涣散的双眸却骤然一缩。她脸上的愉悦在瞬间荡然无存,只余了些嫣红诉说着方才的餍足。
南沙军的帅猛地推开了他坐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去抓床尾的战袍。然而她的身体还没能跟上这巨变,依旧沉溺在那山呼海啸般的欢愉之中,此时正腿软着,一站起来就径直跌坐了回去。
外面的嘈杂越来越清晰,那是战鼓声。
上原被这戛然而止搞得一时有点儿滞愣,他眼睁睁地看着朝露坐在那里缓着劲儿,还听着她嘴里骂着娘和那些该死的老鸟。
即便外头战鼓雷鸣、情况急迫,但许是方才的那段甜蜜余韵犹在,朝露竟还觉得这样的上原挺可招人爱的!
她挪了过去,伸手在他的脸颊上轻拍了几下,安慰道:“知道你没吃饱!乖乖在这里等着,等我回来了,咱们再继续!”
说罢,她便麻利地下了榻。
上原看着她穿衣,看着她束起了乌黑的长发,看着她拿起了红色的鞭子,目送她潇洒离去。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朝露的背影有些模糊,好似一个虚化的幻影,不可触及。
方才还在看热闹并且不要命地下赌注来赌时长的小兵们就地集结,在穆烈的指挥下整装待发。
南沙军的帅吹了一记亮哨,从露台上跃了下来,熟练又精准地落在了飞驰而来的白鹿背上。
“走!打老鸟去!”
她英姿勃发,手中红色的长鞭一扬,铁蹄瞬间踏出了一串翻滚的尘埃。
沙家军在她的带领下气势高涨,朝着谷外进发。
上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双手撑在露台的围栏上,合着天边泛着的金色余晖看着那个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远方的空旷中。他看了一眼落入山谷的夕阳,隐隐觉得不安。
他在露台上一站就站到了大半夜,蒯丹见他没睡就跑来劝了他一劝。
“露帅如有神助,从来没败过。所以原帅你不必如此担忧。外头风大,快些回屋睡吧!”
上原睡不着。从前朝露也经常出谷打仗,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担心过。
今日是团圆之夜,头顶明月如镜。从露台望去,他能看见月亮的影子落在了粼粼的英水中,变得支离破碎。他不安,极度的不安。如此美好的夜色竟让他生出了些镜花水月的错觉来。
蒯丹见劝不动他,便只能捏着鼻子自己回去歇息。
战况到了后半夜发生了变化,看似平静依旧的夜色下,谷口的烽火台再次燃起了狼烟,却又在一瞬过后消失了。倘若没有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处看,多半也就那么错过了。
这很不寻常!
蒯丹半夜起来,派了一只蛊雕去巡查。
南沙军的蛊雕都是上原亲手驯化的,巡查的蛊雕在归营后便直接落到了他的跟前。
蛊雕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谷外来了一群陌生的敌人,战况岌岌可危。
当蒯丹还在愣神的时候,上原已经驾着火凤凰如一团明火一般冲出了柜山营地。蒯丹不敢大意,骑上他的宝贝带着一队留守小兵也跟着往谷外跑。
暮色之下,战火映亮了夜空,厮杀声不绝于耳。飞禽在空中盘旋,鲜血如雨倾泻,将柜山外的这一片平原染成了沉重的暗色。
上原在一片混乱中寻找着朝露的身影,他上天入地地找她,额间的朱砂也跟着越来越鲜亮夺目。
那群陌生的敌人是穷奇。然而穷奇并不是东枭的战士,可它们却出现在了柜山外的这片战场上。这不似半年前上原在次山脉遇上的那次,眼前的穷奇在数量上要多得多!寻常来说,数量如此庞大的穷奇在进发的时候不可能悄无声息。他们究竟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靠近柜山的!还有那一瞬即逝的狼烟又是怎么回事?
他早该想到的,早在次山营地里出现穷奇的时候,他就该察觉到的。
上原心急如焚,一时也没有细想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他让祈安飞得低些,更低些,只有靠得足够近他才能在混战的人群中找到想找的人。
然而,他却连活靶子一般的白鹿都没能找到。
抬头望向空中,他的心凉了半截。朝露擅长的是陆战,如果她被迫放弃了自己所长,那么只能说明她已经被头顶的战局逼得走投无路了。
对于并不擅长的空战,她的胜算又能有几何?
上原咬着牙,即刻让自己的坐骑调头冲入暗夜云霄。
苍穹之中,星辉点点,密密麻麻地缀在天幕之中,有些晃眼。但老天爷终究还是帮了他一点儿忙。穷奇体型巨大,在空中移动时能遮天蔽日。上原便依靠着这明暗的变化,单枪匹马地冲入了一堆的穷奇之中。
力气要用在刀刃上,常识和经验都告诉他这一群穷奇的目标一定是朝露。
上原感到了战栗,他从未如此害怕过,恐惧令他几乎无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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