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施不效颦

作者: 文学届宝儿姐 | 来源:发表于2020-08-25 22:18 被阅读0次

      马车在官道上行了五日有余了,这会儿子正好来到一处官驿,施含寅向赶车的仆人打听到,前方就是吴国都城了,大王吩咐留宿此地,休整半日,明日入城。

      半个月前,越王勾践率越国五千精兵与吴王夫差在夫椒决战,战败,勾践意欲遣散臣民,文种向其献策,说他有一计可保越国周全,又说此时不必与吴国胶着,不如假意投降,入吴国为质,往后之事,再图谋之。勾践苦于走投无路,决意听从文种的计谋。

      吴国将军伍子胥与太宰伯嚭素来不和,文种早有耳闻,于是巧设一招离间之计,送了八个越国美人与五车珍宝收买伯嚭,请他劝说吴王,让越王入吴国当质子,为了将伍子胥一军,伯嚭当下笑着应了,前去游说,吴王果真上当,半个月后,越王带着夫人前往吴国为质。

      大夫范蠡也在随行队伍当中。由于从小是个练家子而被范先生招徕的施含寅则假扮夫人的侍女之一,说起来,另一个侍女却也是她的老熟人——西施。

      这个人害得她施含寅总被众人议论,说她是什么“无盐女”。施含寅真个儿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她本不在乎相貌,这是天生的,她又能怎么着?西施长得好看,那是人家的福气,旁人羡慕不来的。

      某一日,去桥下挑水的施含寅听村东头教书的女先生与众小姐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为此,她拼了命地习武,让自己不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争取将来能像男子一样保家卫国,绕是如此,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愁哇。由是这一路行来,心头憋着一口气的施含寅也就没和这位从未见过面的“死对头”西施说上哪怕是半句话。这大概就是范先生常和她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下了马车,一行人随同大王和夫人进了官驿,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大王吩咐备了饭食,接着嘱咐众人几句,带着夫人上楼歇息去了。

      入夜,夫人早前和范先生等人通过气,知晓这两个侍女的身份,将施含寅和西施安排在一间房里,就在夫人的房间外侧,以防万一。

      施含寅是个闲不住的,用了饭食,撂下包袱,直奔官驿后山去了,倒叫她找着一个好去处——人工开凿的温泉。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施含寅脱了袜履,一个倒栽葱,身姿灵巧地入了水去。

      这几日忙着赶路,也没个沐浴的好时机,这下子,地方和空闲都有了,她不得洗个爽快嘛?

      施含寅可不喜欢一身汗臭的样子,她爹就是这样,往往带着一身疲惫从武馆归来,每每叫娘亲嫌弃个半死,不肯让爹挨着她,否则就得讨一顿好打。爹呢,任由娘亲怎么说他也不改,一如既往地赖着娘亲,撒泼打滚,倒是与她养的那头小狼不相上下,顽皮得紧。

      爹、娘,你们想孩儿了嘛。孩儿想你们了。

    “哗啦——”

      哪儿来的声音?

      施含寅从水里冒出半个头来,将将瞥见那人走上台阶,看背影,那人似是未着一物,好家伙,按理说,这人也是个女子才对,但看这身形,怎么和她的一点儿也不像啊,一双腿有这么高,手呢,又有这么长——

    “转过身去。”

      那人开口说话了,和她爹粗犷的声音完全不同,也不像范先生那样温文尔雅,倒像是她冬日里去打猎时听到的风声,缓缓地掠过耳朵边去,冰冽清朗,又像是垂挂在屋檐上的冰锥子,叫酷寒的风吹裂了,跌碎在地上的声音,铿锵有力。

      听得那人说了这么一句,直直地打断了施含寅藏在胸口瞎比划的手,她含糊地转了个身,暗暗腹诽这人好鸡贼哦!说不定都把她给看光了,却不许自己看一眼!呵呵!这笔账她记下了。

      过了好半晌,没声响了,施含寅这才起身捡起袜履,胡乱穿好,优哉游哉地回官驿去了。

      施含寅到了官驿,看到范先生还在和其他人议事,范先生叫她快去歇息,明日一早还得早起赶路呢。她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一下,拱手辞过范先生。

      施含寅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去,西施早都就寝了。她俩睡一张床,这人还占了大半个床,她都快没地方睡了。施含寅抬脚跨过西施,往里侧躺,尽量缩小自己强壮的身板,以免不慎挤到人家。

      约摸半柱香之后,轻微地呼噜声从身侧响起,施夷光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这几日面对面地相处下来,自己不知不觉地就习惯了听着她的呼噜声入眠。

      奇了怪了。起初,施夷光根本无法忍受有这么个奇葩在身侧酣眠,甚至于想直接点她的哑穴,好图个永久的安静自在,却不知怎么地,偏是狠不下心来,就任由着施含寅打她的呼噜去,折腾来折腾去的,反而接纳了这个浑身毛病的古怪侍女。

      这日,车队如往常一样启程,好在将将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程,越王一行人就抵达了吴国都城。

      恰逢吴王率兵攻打齐国,留守都城的吴国太子友代为接见越王,并将越王一行人妥善安置在吴国的外宾行宫,之后回宫写信禀报还在前方战场上奋战的吴王去了。

      这一住就是一年多,要说这吴王也是个心大的,总也不接见越王,就把越王一行人晾在行宫,也不怕越王偷摸起事,估计是吴国攻齐一事不大爽利。期间,太子友来过几次,对越国众人无不以礼相待,客气得很。太子友还曾与范先生手谈几局,高手对决,其中妙处自是不可言说,侍茶的施含寅与施夷光倒也乐得一饱眼福。

      前些日子,范先生召集众人筹谋,说是文种大夫已安排好了,他正在暗中招兵买马,大王暂且在吴国住满三年,消除吴王的戒心,届时,他自有办法与吴王周旋,之后再与范先生来个里应外合,必然风风光光地迎大王归越。

      议事完毕,范先生叫众人在吴国宫中小心行事,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大王兴越灭吴的大事,众人连声应了,各自归去做事去了。

      眼看着马上又是中秋佳节了,吴国都城也比往日热闹了许多,这时,前方又有捷报传来,说是吴王大胜齐国,正在赶回都城的路上,不日便可抵达。

      太子友随即着手准备,为吴王接风洗尘,又派了伯嚭带手谕来邀请越王进宫赴宴。越王接了手谕,当夜将范蠡叫去密谈,之后决定由越王带着范蠡,捎带着施含寅、施夷光两人前去赴宴。

      三日之后便是中秋佳节了,听闻吴王已于今晨归来,如今正歇在宫中,太子友将邀请越王赴宴之事禀报吴王,吴王怕怠慢了,又亲自下了手谕来邀请越王赴宴,越王接了手谕,一切按照范蠡的计划行事。

      明日就要去吴国宫中赴宴了,这吴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再好猜不过了,无非是想借机试探越王,摆明了就是想再给越王一个下马威,叫越王绝了复兴王国的心思。这个夫差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施含寅就是睡不着,她现在有点儿激动,来到吴国的第二年,她终于可以见识到血雨腥风的大场面了!但又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知己,这心里头啊,实在是憋得慌。

      躺在施含寅身侧的施夷光也在想事情,但身边这个人不停地翻身,跟母亲炒菜时钟爱颠锅似的,动作大得很,很不巧,打扰到自己了,于是施夷光趁其不备,抬手点了她的睡穴,“睡你的觉。”

      明日怕是会有一场恶战。施夷光头枕着左手,目光放空,不一会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偏头看了看施含寅,眼神顿时变得嫌弃了三分,亏得这个人没心没肺,不怕不说,好像还挺期待的。还算有几分胆色。可惜是个女流之辈。

      第二日一早,施夷光抬手解了施含寅的睡穴,把人喊起来梳洗打扮,再过不久,他们就得从行宫出发去宫中赴宴了。

      华灯初上,越王一行人到了宫中,等到众人都落了座,按照范先生的计划,施夷光与施含寅悄然离去,与文种派来的内应一同躲在暗中,埋伏起来,等到大王摔杯为号,再快速出手相救,若不能保全大王,也要借机立功,一博吴王欢心。

      酒过三巡,吴王看时机差不多了,冲太子友使了个眼色,为越王侍酒的宫女得了指示,提壶而起,直奔越王面门,坐在他身侧的范蠡挺身而出,一脚踢中酒壶,并大喊有刺客,吴国将军伍子胥带兵前来,拿下了宫女,人赃并获,押到吴国大狱审问去了。

      经此一闹,中秋之宴自是不欢而散,吴王亲自送越王出了宫门,又做足了样子,声称改日再登门给越王赔礼道歉,越王佯装害怕,战战兢兢地应着,叫侍女陪着回行宫去了。

      与越王料想的相差无几,夫差果然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自己,那他就继续扮猪吃老虎好了。这都两年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年。

      之后不久,便从行宫传出越王受了惊吓抱病在床的消息,太宰伯嚭经太子友示意,几次三番派宫人来打探消息,皆被范蠡以各种缘由打发走了,吴王一时也不知这越王患疾一事,是真是假。

      又安生地过了一段日子,施含寅觉得在这吴国行宫待得都快长蘑菇了,也不见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动静,和过去的两年一样,偶尔会有个把不要命的刺客蹿到行宫来暗杀大王,但都叫范先生设计反杀了,他们压根就伤不到大王哪怕半根毫毛。

      这日,施含寅又睡不着了,也不知施夷光上哪儿浪去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就寝。亏得也没什么事儿,夫人也就没问西施的去处。不然她还真答不上来。这个施夷光,鬼鬼祟祟的,叫她撞见好几次了,昼伏夜出,话不多说,每每冷着个脸对她,真个是叫她头疼不已。

      施含寅甩了甩头,不想那个施夷光了。接着自顾自地坐在屋顶上数星星。前几日她收到爹娘的飞鸽传书,说是等她回去,就给她说亲,村西头有家姓施的公子,相貌堂堂,学识过人,她一定瞧得上眼。爹娘好像真的不大懂自家女儿的心思啊。她施含寅喜欢的男人,那得是功夫一流,不说和她不相上下,起码得比得上她,她不中意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绝不!

      猛地,眼前略过一个身影,施含寅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那人直奔夫人的房间,她心下一动,莫非是刺客,急忙拔腿追了上去,进了屋去,那人抬手一挥,烛光灭了,屋子里暗淡得很,今夜无月,无法借光,施含寅侧身低头,一个打滚,靠近床榻,屋子里无处藏身,除了满是姑娘家贴身之物的柜子,就是能够容纳两个人就寝的床榻了。

      心跳得好快,紧张得不行,深呼吸了一口气,施含寅蹲在床边,猛地抬手拨开被子,施夷光半眯着一双水色的眸子,怔愣地望着她,胸口的衣衫半开未合,施含寅看了不由得惊叹一声,羡慕地咽了一嘴垂涎的口水——西施的锁骨好好看哦!

      施夷光在施含寅促狭的目光里大方地抬手拢了拢衣襟,继而拥着被子微仰着上半身,以手撑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望了好半晌,竟只憋出了一句叫人浮想联翩的话,“还不上床。”。

      施含寅听了吓得蹲在原地,都不敢动了,西施主动叫她上床睡觉哎!这还是两年多来的头一回呢!

      施夷光困得不行,见她没有动静,不耐烦了,按照惯例,抬手点了这人的睡穴,把人捞上床来,盖上被子,睡觉。范蠡这个老东西,差使自己去越国办事,也不多给些时日,害得自己连夜奔波,再不歇息,只怕要把这条小命给搭上了,偏偏忘了身边还有个猪豚一样的女人,烦得不行,追了一路,幸好利用美色逃过一劫。

      打那之后,西施照旧昼伏夜出,也不遮遮掩掩的了,见怪不怪,范先生说是他叫西施去办事的,施含寅也就没再管这事了。反正,每次醒来,西施总是眉目含情地瞅着她,叫她怪不自在的。若是起了兴致,施夷光还会抬手捏她的脸,也不知这人是个什么恶趣味?

      施含寅是个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他们跟着大王到这吴国,住了也将近三年了,今年入冬好久了,不成想昨日竟落起了雪,吴国的初雪好像比越国来得更早,算起来,吴越相差不过百里,竟有这般不同的境遇,也算是件奇事了。

      吴国每逢冬季落雪便有冬猎的惯例,吴王下了手谕来邀请越王与他同去行宫冬猎,越王应下了,即日带着范蠡等人随同吴王前往猎场。

      施含寅又和施夷光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她悄悄地打量着端坐在眼前的人,眉目清秀,着一袭雪色宫装,这会儿正倾身往车外去看雪,冷风就着绒雪飘了进来,施含寅抬手拢了拢狐裘,抱紧了手炉,她这个人皮糙肉厚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怕冷。

      施夷光注意到她的动作,转过身来,拉好帘子,端正坐着,闭眼假寐。

      到了行宫,范蠡又召集众人前去密谈,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明日冬猎,必定重伤吴王,大王也要佯装重伤,届时,大王再趁机向吴王请辞归越,若那吴王转不过弯来,这事也就成了,归越之后,再作图谋。

      果不其然,冬猎场上,文种与范蠡里应外合,重伤吴王,挟持太子,重伤伯嚭,越王也按照计划佯装重伤,幸得将军伍子胥领兵护着众人撤退,稍作歇息之后,吴王下令即日启程,返回都城。

      吴王重伤,太子失踪,太宰重伤,吴国宫中上下乱作一团,范蠡冒死进宫求见吴王,请求流放越王归越,救治伤势,绕是伍子胥以死相谏,吴王终是放虎归山,越王一行人得以连夜启程归越。

      由于冬猎的刺客里混进了齐国派来的细作,范蠡为了保护越王抽不开身,施夷光为了保护夫人,中了一箭,那箭喂了毒,在归越途中发作起来,众人都抽不开身,施含寅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担负起照顾施夷光的重任。

      那箭射得刁钻,正好伤在施夷光的左心口上,就连问诊的吴国大夫都说了,此箭若是射得再正一厘,绕是他医术高超,怕是也救不了这人了。

      第二天夜里,此前状况稍显好转的施夷光忽地发起了汗,浑身烧得烫人,仿若着了火似的,施含寅就着车厢里的雪水,不停地拧了帕巾给这人又是擦手又是擦脸的,在这寒冬腊月也忙得起了一身汗。

      施夷光渐渐昏睡过去,不知是箭毒发作的副作用,还是施含寅的悉心照料起了作用。

      左右无事,施含寅整日里只顾着照看施夷光,堪称衣不解带了,一连两日,这人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进气少出气多,她还真怕这人就此没了,那她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人的美貌了。她向菩萨祈祷这人快快好起来,哪怕今后任由这人捏她的脸,点她的睡穴也行啊。

      第三日,距离越国都城越来越近了,大王体恤众人,下令在官驿休整,明日再行启程。这时,越国派来接应他们的大夫为施夷光把了脉,说是箭毒已清,伤势已无大碍,待人醒了也就好了,之后再将养几日,保准生龙活虎。

      紧接着又日夜不停地赶了两日的路程,办事周全的范蠡一直在暗中观察,发现吴国果真没派人跟着他们,这才稍稍放了心,在官驿与前来会和的文种打了个招呼,将车队合二为一,直奔越国都城而去。

      紧赶慢赶,越王一行人终于回到越国,文种派人放了太子友,以免吴王起了疑心要对付越国,只是动了些手脚,叫人废了他的手脚,以绝后患,再则,此时还不到灭吴的时机,待到越国兵强马壮,国力恢复,再攻不迟。

      吴国之行,施含寅本就是受了范先生的调遣,这下使命完成了,她也就辞了范先生,回家见她心心念念的爹娘去了。倒是苏醒不久的施夷光跟着范先生进了宫去,这一别也不知几时才能相见?

      施含寅这才懂了,她一直不属于他们所在的圈子。他们图谋的是国家大事,而她,不过是个会一点儿拳脚功夫的粗鲁女人。又不值得任何人记挂,倒是她本人还挺贪恋保家卫国的使命感的。

      她不在的这三年,武馆里收了许多习武的少年,为了兴越灭吴的大计,爹是越来越忙了,娘呢,担任起了武馆的厨娘,负责改善武馆的伙食,施含寅也顺势捞了个“女先生”的名头,每日里教少年们蹲马步,打拳,兴致来了就带着大家伙儿斗蛐蛐儿,好几次叫她爹给亲手逮着了,害得学生与她一同被罚蹲马步。

      施含寅也学着村东头的小姐们打扮了,把闺房里的胭脂水粉认了个遍,连村西头哪家成衣铺子里的衣衫成色最好,她都摸得门儿清。听闻美人西施随着范蠡先生进了宫去,去过比在这苎萝村还逍遥自在的日子去了,人家啊,那可是注定的大富大贵的命呢。

      也不知传闻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每当施含寅爬上自家屋顶数星星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在吴国行宫里的那些日子,就好像是做梦一样,半真半假,而那个不讨喜也不叫她生厌的西施,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她也都快忘光了。独独忘不了西施好看的锁骨。咳,她什么时候也染上施夷光的恶趣味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施含寅一直没听她娘的劝,找个好人家嫁了云云,她总是拿国仇家恨未报,不考虑儿女之情为由,她爹娘听了也拿她没办法,也就随她去了,拖着拖着,她都成老姑娘了。

      这一日,从茶馆听书回来的爹带来一个消息,说是越国要与吴国交战了,大王一定会报了当年的大仇,一举灭了吴国。听说大王听从范先生的计策,将美人西施献给吴王夫差,借以消磨他的斗志,眼下时机成熟,伍子胥也叫昏了头的吴王给诛杀了,太子友几近废人,伯嚭不足为惧,此战必胜。

      距离交战之日越来越近,征兵的从武馆里挑了一批资质上等且适龄的少年,将他们带到军营去加以训练,之后他们将跟着大军前往战场,攻打吴国,保卫越国。

      前后历时三月有余,越王带着重兵攻入吴国都城,没了护国将军伍子胥的吴国,虽说算不上不堪一击,但也差不离了,越王先是劫持了废人太子友,又诛杀了奸臣伯嚭,不费吹灰之力就活捉了吴王夫差,但他不堪其辱,用逼死爱将伍子胥的属缕之剑自尽了。

      越王乘胜追击,又灭了吴国的盟国,这才率军归越,迁都姑苏。

      大王卧薪尝胆一举灭吴的传说不胫而走,大夫范蠡这时却急流勇退,上书辞官,归隐山林。他深知越王自打灭了吴国以来,疑心病渐重,一边重用他与文种,一边防范着他二人,这是起了杀心,他聪明的选择了退出。

      果不其然,在庆功宴上,文种出言不逊,叫越王逮着了把柄,赐死了。

      跟着搬迁到姑苏的施含寅经历了许多,也算是见惯了这世间浮沉,倒也没什么好感慨的,至多,偶尔会怀念与范先生他们在吴国谈笑风生的那段日子。

      这几年,施含寅都学会织布做女红了,午饭一过,娘就拽着爹去逛庙会了,这姑苏可比苎萝村热闹多了,她年长了不少,早没了以往那份凑热闹的心思了,正好前几日染了一匹彩纱,就抱着木盆去溪头浣纱。

      施含寅蹲在溪头望着戏水的水鸭子,它们在蒹葭丛里嬉闹,你追我赶,好不热闹,一时忘了手里还拽着的轻纱,一个不小心就叫流水给卷走了——

      施含寅追着跑了几步,溪水渐缓,彩纱叫藻荇给勾住了,她拔腿涉水,打算去捞彩纱。

      却有一人早她一步伸手把彩纱捞了,又递给她,施含寅抬眼一瞧,这么多年不见,那人的一副好相貌倒是丝毫没变,施夷光,好久不见。

      施含寅想起从苎萝村西头流传开来的那个“西施浣纱”的说法,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这人真个儿是好绝色,世间无二。这不,叫她都看呆了眼。

      施夷光早就习惯了施含寅这个女人看他时的露骨眼神,他不由得笑骂了一句,“东施效颦。”

      西施与范蠡那可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他幼年的时候身体不好,总是患病,游医说要当女儿家养才行,母亲听信了这话,一直把他当女儿家养着,虽说闹了不少笑话,他的身子倒是有了起色,但并不是这个法子起的作用,而是范先生暗中托人给他治好了隐疾。

      关于他是个美貌绝伦的女子的传闻也是从那时兴起的,说的多了,人们自然也就信了,也无人去查证这消息是真是假,后来吴越交战,倒叫范先生正好利用了这一点。

      他施夷光素来“美”名在外,也就顺理成章地假扮起了夫人的侍女,随同越王去了吴国,一住就是三年,身边还跟了个真女人施含寅。归越之后,他才正式担起大任,明面上是吴王的美人夫人西施,暗地里却是为越国灭吴提供消息的细作。越王灭吴少不了他的功劳。但他也是个聪明的,事成之后,跟着范先生隐退了。

      这几年,施夷光与范蠡游历楚国山水,归越之后却得知越国迁都的消息,他念着故人,于是一路追到了姑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真叫他把她给找着了。

      施含寅又坐在屋顶上数星星了,不同的是,这次她的身边坐着施夷光,这人骗得她好苦哦,鸡贼西施,“当年在温泉池里的是你。”

      “你不也把我看了个遍嘛。”施夷光偏头看她,这人一如既往地有趣儿。眼下也没什么要紧事需要他去做了,他倒真有点儿想留下来的意思,他再也不舍得离开她了。

      施含寅的记忆好像又莫名地清晰了许多,她想起这人三番两次地救她于危难之间,甚至于那次险些丢了性命的毒箭也是为了挡在夫人面前的她而中的,她抬头看他,缓缓开口,“在吴国行宫,几次遭袭,也是你救了我。”

    “几年不见,见了面就找我算旧账,”施夷光头说着倾身靠近她,望着她的眼睛,“你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想我的念头嘛。”后半句他没说出来,他很想她,有好几点那么想。

 

      “想!”施含寅嘿嘿一笑,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个大胆的念头,“施夷光——”这一次她一定要把话说完,不能再眼睁睁地叫他从她身边离开了!

      “嗯?”施夷光又见到施含寅眸光溢彩地瞧着她了,每当这种时候,她不是起了色心,就是在想法子呛他,她以前在吴国行宫就是这么做的,他早就习惯防范她了,但她也叫他独独对她卸下伪装。

      “美人,”冷不丁地,施含寅学着施夷光当年勾引她的样子,衣衫半褪,眉目含情地望着施夷光,抬手抓住他的衣襟,问他,“你想娶我不啦?”

 

      施夷光颇为有趣地瞧着施含寅要笑不笑的尴尬样子,又佯装笑骂了一句,“难怪村东头的小姐夫人们总说你是‘东施效颦’,今儿个我才算是看明白了。”他抬手将人抱在怀里,低头垂眸,与她耳语,“我只许你一人东施效颦。”

      这夜倒是月光皎洁,施夷光埋头在施含寅颈边,轻啄她光洁的脖子,又去亲她忽闪的眸子,见她似要推开他,他又恶作剧似的咬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就像他当年闹不过她,总是点了她的哑穴,图个耳根清净。

      闹了半晌,两个人才停下了动作。

      名动天下的大美人西施娶了村东头的无颜女东施,老苎萝村的小姐夫人们都惊呆了,这才知晓西施竟是个美男子,而东施呢,仔细看看,也是个大美人,就是脾气差了点儿,听说她老是欺负自家丈夫,那西施就是个柔柔弱弱的美男子,哪里会是练家子女武夫东施的对手哦!

      哎呀呀!造了孽哟!

      施夷光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哭笑不得,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把自家夫人抱在怀里,耳鬓厮磨,“你才不是东施效颦。你呀,你是我最爱的小东施。”

      施含寅替自家丈夫担了骂名,心里头着实不大舒坦,唧唧歪歪地说他鸡贼,怨他,说怕是早都算计好了,“哼哼!我看你呀,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西施。”

      施夷光又拿出他百试不爽的杀手锏美人计了,施含寅虽说总是嫌他美色误人,但也借坡下驴,情愿吃他秀色可餐这一招。试问,谁不爱美人呢?嘻嘻。

      值了。这辈子她施含寅嫁给他施夷光大概是两人八辈子修得的福分了。

撰稿:陇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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