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山记忆

吕梁山是一座雄伟的山，我们在城市里可以远远地看见它的轮廓，常常有人向那里远眺着，或许在幻想着一场战争，因为关于吕梁山，一切的内容似乎都是有关战争，这方面有很多人有很多话要说，不过我没经历过战争，关于吕梁山，我能说的至多是一场可能叫爱情的感情。

我们一起坐公交的时候，我常常装作向远眺望那些遥远的群山。它们就在城市边上，每天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比如每次我不敢看她，我就会努力聚精会神，看一看山。这种情况出现在咖啡馆里，面馆里，街边的小摊旁，但最经常也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公交上，因为这时候我们挨的最近，没有桌子，没有任何社交礼仪的距离，连着的座位，就这么挨着，路上的石头和坑洼有时会制造一些巧合，不过我也并不敢做点什么，依然是直直地看山，心里想着很多龌龊的事情。

整个高中时期，我们之间的距离像地球与太阳，有时近一点，有时远一点，不过一直在那条轨道上。我每天想啊想，想啊想，想怎么会更近一步，结果常常适得其反。这时候你也会跟别的男同学走的很近，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我总能遇见。他们中的几个对你一定有想法，我能注意到他们看你的表情，非常像我。我们都是一样的龌龊，喜欢盯着你衣服褶皱的地方走神，盯着你的脸就不知不觉把脸凑近，你都是一样敏锐地伸出手把我们拍醒。他们很多都是彻彻底底的过客，在我们靠近的阶段就消失在人群中间了，有几个也会回来，但最常在你身边的，一直是我。

我也与许多女的靠近过，晚上手伸进去之后也会想起她们，想她们喊叫的样子，把腿打开的样子，搂住我的样子，想着想着，总觉得她们是你的一个侧影，想着想着觉得那不是别的人，还是你，全都是你。但是真正碰到你是在什么时候呢？是在毕业了，我们去爬吕梁山的时候。你说，我实在爬不动了。我说，就快要到了。你说，那拉我一把吧。于是我伸出手，你紧紧抓住。你的软绵绵的小手细嫩光滑，像是常年被温水冲着，有盲人师傅按摩。你实在爬不动了，我就搀着你，简直是一对老夫老妻的样子。你说，你刚才说快要到了，可我看还这么远呢。我说，前边有亭子，休息一下吧。我们坐着，看一群山像游龙似的。

我说，你看那边那座山。你问，怎么了？我说，你看它的曲线多棒，像不像你的两个山？下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你累得面色通红，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有一个精力充沛的小孩爬起山来像逛游乐场，他经过我们，问我们是不是情侣？我说，是啊，你知道的还挺多。你什么也不说，又坐下了。我就坐到了你旁边。

不像。你没有表情地说。终于在晚上八点左右，我们下了山。我说，太远了，要不就在附近找个旅店住下吧。你说，不了，可以打车。等了很久，打不到车，你就给家里打电话。多么可惜，你家里竟然接了。你问我，你回不回？我说，我不回，我想在晚上看看山。

晚上，我住在附近的旅店，眼睛在看山，而脑子里和心里呈现的，都与山无关。我知道，上大学以后，我不再能天天地看到这座山，更不可能有那么多机会见她，往事在黑夜里氤氲着，等待天亮，让一切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