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号

     

暗号

                 

      年底了，许多在外打工的人们都提着包从高楼林立的大城市回到了乡野山村的老家。   

    张辉拖着个行李箱朝家走去，看见隔壁张大伯的家门口围了许多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待张辉走近时，看见自己的父母也在人堆里。

    张大伯垂头丧气的坐在门槛上。张大妈拉着儿子许小峰的手不放，旁边有个行旅箱，看样子他也是刚回来的，还没来的及进家门。张大妈看着儿子，蹙起的眉头有忧愁，但扬起的嘴角又掩饰不住笑意。

      只听见张大妈说:“别埋怨了，当是花钱买平安吧，儿子好好的回来了就好，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张伯无奈的重重的叹了口气。

        张辉叫了声爸妈，张爸张妈赶紧从人堆里挤出来，把大半年没见的宝贝儿子迎回了家。

        张辉问隔壁家出了什么事。张爸告诉他，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大伯他们就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医院的医生，说张小峰坐的客车翻车了，他被压在最下面，伤势严重，已经在急救室抢救，急需要手术费一万块，说拖延时间会残废的。张大伯两个人一下子觉得天都塌了。慌慌忙忙的找钱，张大伯当时还多了个心眼子，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又打不通。那个医生又打电话来催，说一车的伤员很多，别人的手术费都交了，都在做手术，你再不交钱连做手术的医生都没有。医生都能说出小峰的个头长相，你说张伯他们能不信吗？夫妻俩赶紧骑车到镇上的自动取款机给医生转了账。等把钱转出去了，回家的路上便看见儿子好好的在前面走呢。电话打不通是因为那小子把手机的电用光了关机了。

      张妈接着说:“幸好是骗子，要不然他家小峰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张大姐因为出门太急还把脚崴了。”

    张爸气愤愤的说:“难道你说被骗了好?”

        张妈说:“难道你希望出车祸是真的?”

      张爸用手指重重的敲着桌子说:“话不能这么说，儿子本来好好的，白白的让人把血汗钱都骗走了是吧，我是说要提高警惕。”张妈不说话了。

        张爸猛吸了一口烟，说:“现在的骗子也真是他娘的能干，不但叫得名字来，还知道你住在哪里，在哪里工作，你家里人详详细细的情况都知道。张小峰的情况就是这样的，要不然怎么被骗呢，你张伯也精明着呢，不过还是……，唉！还不是爱子心切，才乱了手脚。又怕是真的出了事，不给钱耽误了。那张小峰臭小子一年到头也没两个电话回来。骗子就钻了这样的空子，与其说是骗子钻了你的空子，倒不如说是你们留了个大空子让骗子钻呢！”

    而后张爸又重复了一句:“一年到头也不多打几个电话回家，我就不信了，忙得连打电话的两分钟也没有?”说罢狠狠的扫了张辉一眼。

      张辉默然垂下了头不敢说话。

      张爸说:“别的事骗不到你妈，就是儿女的事她一急就没了主张，你隔壁的张伯就是了。”

张妈说:“一听见你有事，我们就会着急的没了方向，头脑全乱了，万一真的是你有事因为不给钱耽误了，我们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张辉没有说话，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坐在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的是抗战片。地下党都是用暗号接头，以此来判断对方是否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张辉灵机一动。对母亲说:“妈，你最喜欢去哪里玩啊？”张妈想了想，说:“听说岭南的凤凰山风景好，好多人都去过，我和你爸也想去，一直没空。”

      张辉说:“妈，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带你们去凤凰山爬山。爸，妈，不如我们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暗号，就像电视里面演的一样。如果我打电话来，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你就问我，我们曾经约定要去哪里玩来着？他要是说的不对，就是骗子！”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看抗战片，对这样的接头暗号看多了，所以张妈一听就懂了。也很有兴趣。

    张辉说:“爸，妈，我以后会常打电话回来的。从前是我不对，总说工作忙没空确实是个牵强的理由。”

      张辉在一张大白纸上画了一座山，写上“岭南凤凰山”几个字，然后贴在父母房间的墙上。

      张辉握着母亲的手说:“骗子的手段五花八门，我们无法做到万无一失，但是我会以我的能力将被骗的风险降到最低！”张妈用力的点点头。

        过了元宵节，外出务工的人们又陆陆续续的返回了远在他乡的城市。张辉一到工作地就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又说:“妈，我们约定要去哪里啊？”

      张妈迟疑着想不起来，张辉说:“妈，看墙上贴的画，是去爬凤凰山啊！”老妈抬头看看，恍然想起来，连声说:“对，对，去爬凤凰山。”

      又过了些日子，张辉又打电话过来，说了一些家常话，又问:“妈，我们的暗号？”老妈这次爽利的说:“去岭南爬凤凰山！”

      听见母亲记住了，张辉放心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半夜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在静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而聒噪。张爸张妈被惊醒了。

      电话里说:“叔叔阿姨，我是您儿子张辉的同事，我们几个同事在酒店聚会，张辉因为喝醉了酒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导致腿骨骨折了。我们几个凑了钱动手术，但钱还是不够。你们打几千块钱过来吧！”

      张妈一时吓慌了:“怎么会这样呢！张辉还好吗？他怎么样了？啊？”张爸在一旁听着，指了指墙上的画。张妈顿时明白过来，稍微镇定了一点，说:“你叫我儿子接电话！他还能说话吧？”对方说，可以的。

      一会儿电话里传来痛苦而扭曲的声音:“妈，妈，我从楼上掉下来摔断了腿，赶快打钱过来急救……只要五千块钱……”声音听起来像儿子张辉。

    张妈一下子急了，忙问:“儿子，你别急，我这就跟你爸去打钱！”

张爸也愣了下，但他还是镇定了一下，对着张妈用手指敲了敲墙上的画。

张妈醒了醒神，深吸了一口气，但声音还是吓得有些颤抖的问:“儿子，你还记得你要带我和你爸去哪里游玩来着?”

      “什么去哪里啊！我快不行了……不给钱医院不抢救！”

    张妈语气忽然硬了起来: “你不说带我们去哪儿旅游我们不会给钱！”

    “等我把腿治好了，带你们去北京，去长城，去天安门……”

      张妈冲着手机里大声骂道:“去你个死大骗子！”随即摁了挂机键。

    两人感觉还是不放心，拿起手机来拨了儿子的电话，通了:“儿子，你在哪？没事吧？”

        手机里传来嘟嘟囔囔的声音说:“妈，我正睡觉呢！什么事啊！”听出来这才是儿子的声音，张爸张妈的心放下了一半。

    张妈说:“儿子，你说带我和你爸去哪里啊！”

      张辉惺忪未醒，但是声音很清晰:“去岭南爬凤凰山！”

    挂了电话，老夫妻俩放心的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