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运

作者: 房三儿 | 来源:发表于2019-07-05 08:29 被阅读41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每个人的命运都与他所处的时代息息相关,每个人的命运又与自身的选择、态度、机遇紧紧相连。有时,命运的不公令我们彷徨无助,迷茫无奈;有时,命运的垂青又令我们欣喜得意,澎湃振奋;但更多的时候,命运是平淡与波澜不惊。我感谢命运,感谢我出生、生活的年代!

我出生在河北一个叫元村的村庄,听村里的老辈人说,我们村建于明永乐年间,至今已经有六百年的历史了。我出生的那一年正赶上计划生育被定为基本国策的那一年,也就是1982年。听我娘说,怀上我时家里已经有了大哥、二哥,想再要一个闺女,但赶上计划生育管的严,不想要了,是姥姥极力劝阻才生了我,按照姥姥的话说:“没有我,你早就被积了肥了!”我在家行三,小名就叫三儿,大名是我姥姥给起的,她老人家说:“既然是超生来的,就叫超吧”,我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你们哥三儿该起来了,趁着凉快,今天都到地里割麦子去。”娘一大早就叫我们。那一年我5岁,大哥、二哥比我大几岁。没办法,吃过早饭,大哥、二哥儿极不情愿的拿着镰刀,跟着爹娘去自家的田里割麦子,我拿着一个小树棍屁颠屁颠也跟着去了。

那时候,我们村里已经实施了包产到户,各家各户都有了自己的田,在我的记忆里,虽然物质不丰富,但从来没有挨过饿。我娘常说:“都是同样的地,同样的锄头,为什么生产队记工分的时候,大家都吃不饱,而现在家家户户起码不挨饿啊!”作为一个只读过小学三年级,认识不到一百个字的农村妇女,都深深体会到国家政策带来的好处,有时候一个政策的好坏最有发言权的还是人民大众。

麦田离家不是特别的远,一家五口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我喜欢跟着大人下地,因为小,不用干活,最多是帮忙捡捡剩麦穗,大部分时间都是捉蝈蝈,逮蛐蛐,躺在大人割好的麦子垛上,别提有多惬意了。“娘,三儿怎么不割麦子,我也不割!”二哥看我玩生气了。娘说:“三儿还小,干不了。”“你们偏心,我也小呢,我也不干了。”娘一看没办法,对我说:“三儿,过来割麦子,别净顾着玩了。”我瞪了二哥一眼,但也不敢多说,因为在家里他总是欺负我,我也打不过他。我拿起镰刀,学着大人的样子割起来。大哥一看,说:“三儿,你那样割不对,先得揽住一把麦子,再从根儿直着割下来,看我给你示范一下。”哼,我才不看呢,让我割,那我就使劲割。还没割几把,意外发生了,我由于用力过猛,镰刀直接割到了腿上,血瞬间就出来了,我哇的一声就哭了,爹把我背回家,简单处理了一下,对我说:“三儿,你别去地里了,在家待着吧。”

受伤最大的好处就是什么活都不用干了,不用喂鸡了,不用给羊割草了,不用捡柴火了,对于一个在农村生活的小孩,这是多么的幸福啊。我受伤的腿,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痕,至今还清晰可见。有一次,我5岁的女儿看见,问:“爸爸,这是什么啊?”我说:“这是伤疤,爸爸小时候割麦子受伤留下的。”女儿瞪大了眼睛问我:“爸爸,什么是割麦子啊,我也想割麦子。”我一时语塞。是啊,对于一个生在北京、长在北京的10后的小孩,在她的世界有各种玩具,有公园,有零食,当然还有舞蹈班、钢琴班、英语班,她的世界不会再有“割麦子”这样的场景。这就是命运,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而也改变了我女儿的命运;但又有多少人没有改变命运走出农村,一代又一代重复他们父辈的命运——土里刨食呢?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以至于我盼着伤口晚点好,这样就可以多玩几天,小孩总是很天真,但生活还是按照它的节奏继续,麦假(注:八九十年代在农村的农忙季节学校还有麦假、秋假)结束了,大哥、二哥该上学去了,父亲又外出干活去了。白天家里就剩我和母亲。那个年代5岁的年纪在农村已经能帮家里干不少活了,而我最喜欢的就是放羊。每天清晨吃过早饭,约上好伙伴老凯,一人牵着几只羊到离家不远的大坑里去放羊。两个人把羊往大坑了一赶,就可以尽情的玩耍了,扔土块、活尿泥、爬树逮鸟,就这样度过了我的学前时光。

那时候,农村还没有幼儿园,我6岁上学前班,教我们的老师是本村的,初中毕业,由于受过伤,嘴是歪的,我们都叫他歪嘴儿老师。那时初中毕业,在村里就是有学问的人了,可以教书了,我早已忘了那时候在学前班学习了什么知识,记忆最深刻的是每天放学后,父母们都催促着我们拿着筐,都田里去割草,回来喂鸡喂羊。那时候,我是如此的厌恶劳动,什么时候放学能够痛快的玩会儿成为儿时最大的奢望。

一转眼,7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母亲用破布块给我缝了个书包,那是我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书包,可以说从背上书包的那一刻起,我走上了改变我命运的旅程。娘说:“三儿,上学一定要好好读书,要不将来长大了还得土里刨食,受累啊!”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句话也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里,虽然只有7岁,我早也体会到农村生活的苦。好好读书能让我不在受苦、受罪是我最真切的感受,虽然没有“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来的伟大,但是它是农村人最朴素、最原始的想法。

由于我们村比较大,村里就有小学,省去了出村读书的麻烦,每天清晨,几个小伙伴在我家集合,一起背着小书包穿过梨树林,大概走二十几分钟就到学校了。最难熬的就是冬天,学校没有暖气,学校规定每个学生带几个玉米棒子芯(注:玉米去脱粒后剩下的部分)到学校后生火,那个时候一到早晨,每个教室烟熏火燎,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这就是苦中作乐吧。一到冬天,大部分学生手、脚都被冻肿了,父母们都习以为常了,也都不太在意。大部分农村的父母对于孩子的学习都是顺其自然,爱学不学,他们更关注的是地里庄稼的收成、外出劳作的收入。我的母亲对于我们哥三儿的学习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她总是在我们耳边唠叨:“咱家就这两间房子,你们哥三儿不好好学习,将来媳妇都娶不到。”在母亲的督促下,我学习一直很努力,学习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

6年的小学生活转眼就结束了,我们这一届小学毕业生正赶上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乡里的中学的四层教学楼落成,我们是第一届。个人的命运又深深的烙上了那个时代的印记,我的很多同学因为这个政策的落实顺利上了初中,走出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垂青! 

乡里的初中距离我们村10里地,那个时候都是三五成群的骑着自行车上学,没有大人接送!一踏入中初中的大门,我们都充满着新鲜与好奇,10里地的上学路,对于从小劳作的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

“你是元村的?”一个年轻的老师问我。“是”,我怯怯的回答。“那你认识永强吗?”那是我大哥,我怎么会不认识呢!我回答:“他是我大哥。”那个年轻老师点了点头。

年轻老师的问话,让我想起了大哥的点点滴滴。我的大哥在90年代是我们村唯一几个上了高中,考上大学的人,一直是我的榜样!大哥性格坚忍,在母亲的唠叨下,学习一直很努力,村里人常说:“拿着锄头读书的就是村东头人家的老大。”母亲听到这样的话,总是喜滋滋的,大哥的努力换来的是各门功课的优秀,这也是母亲引以为傲的。大哥初中毕业,面临着两难的抉择,是上中专,还是上高中?那个时候,中专热,上两年毕业了,国家分配工作,能够解决家里的实际困难;而上高中将来可以读大学。对于没有读过两年书的父母来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老大,你自己的路自己决定吧,爹娘也不知道怎么办!”大哥一直很有主意,他坚定的说:“娘,我想上高中,读大学。”那一届初中毕业生,只有大哥一个人上了高中。后来证明,这个决定彻底改变了大哥的命运!  

高中开学了,大哥带着学费,驮着小麦去县里上高中。那个时候带着小麦到学校可以换饭票,高一,高二每次大哥回家都驮着小麦返校成了我久久的记忆,当然还有母亲为他准备的一大罐炸酱。我常常幻想,什么时候我也能骑着自行车离家去上学啊!高三那年大哥不用在驮小麦了,听说学校开始收钱了,拿钱买饭票了。社会的发展一直影响着我们普通人的生活,1992年,大哥高考,考上了地质专业的大学,改变了命运,也深深的影响着我们的家庭。每次暑假、寒假是我最高兴的时候,大哥会带回好多书籍,我刚刚上小学4年级,被这些书籍深深的吸引,那时才知道外面还有这么广阔的世界,大哥还给我们讲述了许多经历,我一直幻想也能走出我生活的村庄,像大哥一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读书,唯有读书才是出路。有时候,命运的改变也需要引导。

大哥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大哥是幸运的,那是国家包分配的最后一年,个人的命运又和时代紧紧得联系在一起,我们需要努力奋斗,更需要顺应我们所处的时代,顺应时代的给予和剥夺。大哥被分配到省级的地质部门,按照俺爹俺娘的话说“有了铁饭碗!”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负责教你们语文,我叫张云芝,我今年刚毕业,和你们的哥哥姐姐年龄差不多,你们叫张老师也行,叫我姐姐也可以!”啊!我刚到学校问我问题的,原来是我们班主任。我心里疑惑,她为什么会注意我啊?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我大哥的高中同学。就这样,在懵懂中,开启了我的初中生活。

我们班的同学来自乡里不同的村庄,有的距离学校近,有的距离学校非常远,还没有公路或者砖路,一到下雨天自行车就不能骑了,只能步行或请假。我们村由于挨着国道,从学校到村口这段还没问题,一下国道还得穿过大片的农田,走一段土路,遇到下雨天自行车只能扛着。我记得初一上学期一天,刚骑到村口大雨就瓢泼般下了起来,自行车没骑几下,前后就都塞满了泥,怎么蹬也蹬不动,一下摔在了路上,满身的泥,我坐着哭起来,前后无人,那种无助、委屈我仍记忆犹新。没办法,只能扛着走,但走了一段实在扛不动了,我就找了个小树棍,一边抠着前后自行车的泥,一边推着走,平常十来分钟的路程,那天整整走了一个小时,走走停停,雨水混着泪水苦涩的流进嘴里,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到家时,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正在屋顶吃力的用塑料布苫盖漏雨的屋顶,也已经全身湿透,“三儿,没事吧,赶紧洗洗吧!”看到母亲的那一刹那,我的委屈一扫而光,她何曾不想去村口接淋雨的儿子,但家里已经漏的不成样子,还得指望她处理,一句“没事吧”,包含了她对儿子的担心和歉疚。我说:“没事,娘。我帮你吧!”母亲说:“不用了,快好了,赶紧洗洗去吧,锅里还热着馒头,你先吃点饭。”每当遇到下雨的天气,我总是时不时的想起那天的场景,也许困苦能激励我们去改变本属于自己的命运!

没过几天,来自不同的村庄的同学就都熟悉了,我的同桌是来自龙观村的,叫张立龙,新书包、新文具,还有汽车玩具。

那时候,改革春风已经吹向了农村,脑子活的农民已经开始做各种生意,各种皮包公司应运而生。我们村很多人都“跑业务”,说白了,就是拿着一个皮包,假装某个国营大厂的业务员,去跑订单,回来后,由小作坊生产,从中赚取差价。那个时候我们村里人都跑电器方面的,所以俗称叫“跑电料”。一个绝缘杆能有十几倍的差价,利润非常客观。那个时候各个方面都还不正规,没有招投标,说白了就是疏通关系订你的货,一个“跑”字到道出了农民的智慧。

我的同桌,他家“跑卷子”,就是盗版书籍资料,那时他家有印刷机,由于比正版的便宜很多,在南方的很多小城市很有市场,他家也赚了不少钱,成了名副其实的“暴发户”。张立龙不爱学习,整天就是玩,上课也不听讲,老师们也管不了他,他总是说:“读书好有什么用啊,看我老爹只有小学文化,不是照样挣钱吗?我上两年没准就不上了,做生意去呢。”那个时候,能不能赚到钱的评判标准深深影响了我们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每一代人身上都有他们生活时代的烙印。我俩很合得来,总是一起玩儿,由于在入学时我成绩比较好,在加上班主任是我大哥的高中同学,张老师让我当班长,我上学晚一年,比同班同学大,大家都叫我“老班长”。  

那个时候,在农村,初中生打架还是比较严重的,特别受香港的古惑仔、赌神的录像带影响,很多学生开始抽烟,留长发,打架。离学校远的村的学生总是受欺负,现在想想,那就是现在所说的校园暴力吧。我的同桌张立龙也和那些学校的小混混混到了一起,总是逃课。有一天,张老师突击检查自习课,发现同桌不在,问我:“张立龙干什么去了?”我说:“可能去厕所了吧。”“说谎,是不是又逃课了。”为了讲义气,我没有说。后来,听张立龙自己讲,张老师在台球厅站到了他,用台球杆打他,把台球杆都打断了,我们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有一次,几个学校的小混混看我不顺眼,把我叫到厕所(那个时候,打架都是叫到厕所),说:“早看你不顺眼了,学习好就厉害啊,听说你爱找老师告状,今天就教训教训你。”上来就要打我,幸好同桌及时赶来,说:”这是我哥们,我们拜过盟兄弟了(就类似桃园三结义那种),欺负他就是欺负我。”那几个混混,也知道立龙的厉害,就没在纠缠我。立龙说:”老班长,要不我们找几个人真拜盟兄弟吧,那样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了!”我说:”好啊!”我们俩找了几个不错的,约好周末去新建的火车站旁。那个时候,一到周末都是各个村的互相骑自行车互相找着玩,我们几个到京九线的一个小站玩,那个时候对于农村的小孩来说看火车是最高兴的事。京九线刚刚建成通车,我们去的那个小站离我们乡不远,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看见火车,在火车的见证下,几个孩子结成了同盟,当然在学校我们也都没挨过欺负。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我们不在“My name is Li lei. ”旁注解汉语发音,学会了音标时,我们步入了初二。早恋,是那个年代初中生活不能回避的词汇。我们邻班的一个女孩时常出现在我眼前,她叫李秀,家在我们邻村,一双大大的眼睛,我们都默默的关注着对方,只有四目相对时的羞涩才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彼此喜欢。那时候学校不允许早恋,让学校发现轻则叫家长,重则开除。我们很少说话,只有晚上放学时,故意让各自的伙伴先走,我们彼此等着对方,一起骑自行车回家。她们村在我们村的前边,离学校更近一些,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偶尔说说各自班级有趣的事,每次到了她们村头,她总是快骑几下与我拉开距离,怕被人发现。但世间没有永远的秘密,只是时间长短。一次,我们回家刚出校门,她的自行车突然被扎了,没气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要不先把车放在学校,你坐在我好自行车后面,我送你回家。”她没有回绝点点头默许了。第二天,我刚一进教室,几个同学大声嚷嚷:“老班长谈恋爱了。”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没有,你们瞎说。”我辩解到。张立龙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老班长,别瞒着了,你昨天驮着人家回家被咱们班大头看见了,你这地下工作做的够保密的啊,哥们都不知道啊!”我彻底无语了,心想:“这下完了,老师肯定会知道了。”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也无心听讲,这样熬过了几天,当然放学和李秀也没有在一起走过,在学校我们也都互相躲避着。我猜想,她肯定和我想的一样,千万别让老师知道。对于我们来说,那将是天大的事。担心并不能化解危机,该来的总会来的。一天放学,张老师阴沉着脸说:“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找你有事。”在我的印象了,老师还从来没有这么严肃的和我说过话,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跟在老师后面,到了她的办公室,别的老师早已都回家了,只剩我们两个人。“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张老师直截了当,语气听起来非常的生气。如果两个人一起回家,一起聊天,彼此有好感也叫谈恋爱的话,我想我们是的?我想辩解,但又不敢。当时学校对早恋绝对是“严打”。但什么是早恋,学校应该没有明确的标准,但一个女孩坐在我自行车的后座上肯定是标准之一,我无力辩解。“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你各门功课都不错,如果努力学习,考上高中,上大学肯定是没问题的,你想一辈子生活在农村,毁了自己的前程吗?”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内心,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走出农村,离开“一个汗珠摔八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后来,张老师又和我说了很多,举了很多早恋影响学习的例子。谁的青春没有过躁动,但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和经历的辛苦劳作,清楚的告诉我:“躁动的青春不属于你,哪怕它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一周,我没有再见过李秀,心里有些矛盾,希望见到又怕见到,我让张立龙打听打听,他回来告诉我:“李秀辍学了。”她的父母认为她学习不好,上学也没什么出息,还不如早早辍学,回家还能帮大人分担一些。愧疚、自责,内心五味杂陈。我想肯定是我们的事直接导致了她的辍学。孩子的世界有时很天真,但有时也很复杂,有时候我曾尝试回忆当时的处境,追寻当时真正的内心,一直没有找到答案。生活还在继续,初二辍学的学生明显增多,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没有我和李秀之间的交往,她的父母也会让她辍学的,现在想来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吧了。

辍学,在90年代农村的初中非常普遍,一个学校初三毕业时至少有百分之二十学生中途辍学,有的是因为家庭困难,有的是因为不爱学习,有的是打架、早恋被学校劝退,不论是何种原因,我总认为或多或少都受到当时的社会环境的影响,改革开放的十几年,很多连小学都没有上过,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农村人,钻政策的空子,一跃成为“暴发户”。当然我也是受益者之一。

   一天放学,父亲把我叫住:“三儿,教爹写写英文字母吧!”“啊!爹你学英文字母干啥啊?”“这不,你二舅跑电料挣了不少钱,我想跟他学学,让他带带咱家。”爹说这话时有些不好意思。“你二舅说电料上有很多英文字母,最起码得认识这个。一辈子土里刨食,老实的父亲,也被那个时代一切向“钱”看齐的社会思想所影响。也是,我们又有谁不受自身所处的时代影响呢?我教父亲认识了几遍26个英文字母,也不知道他学会没学会。几天后,母亲买了几尺布,给父亲做了个西服,他和二舅真的出发了,听说去了南方的某个城市。

我天天盼着父亲能尽快回来,当时没有电话,也联系不上父亲,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日子还是照常。一天,我和从小的玩伴老凯一起放学回家,一边走一起聊,他突然说:“三儿,我不想上学了。”这时我们已经快到村头了,正好有一片麦田,我俩就下车坐在田头聊起来。我说:“为什么啊?”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他诺有所思,说:“我想挣钱,反正我学习也不好,上学也是白上,还不如早点挣钱呢!”老凯家确实不富裕,应该说是贫穷,他们兄弟两个,哥哥还有些傻乎乎的,他的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村人,按照村里人的说法就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改革开放、新的思想、观念好像与他们绝缘,他们仍然是埋头苦干的种着那一亩三分地,是最朴实农民的代表,他们认为自己生来就是农民,认命了,我想这才是最可怕的!我说:“你也想像你爹娘一样,整天土里刨食吗?一辈子忍受贫穷吗?”他说:“不,我想出去打工!”那个时候,很多农民走出农村去城里打工,主要是干体力活,扛水泥、搬砖之类的。我说:“你才十四岁,你能干啥啊?”他说:“咱们村很多小年轻不都去南方打工了吗?我已经想好了,出去打工。”我本想劝他几句,看他那么坚定,也就没在说什么。那天,我们聊了很多,聊未知的将来,回忆我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很晚我们才回家,我没有想到是,那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第二天,老凯真的没来上学,放学回到家我扔下自行车就去他家找他,“婶子,老凯在家吗?”老凯的母亲一看是我说:“老凯和他小叔去南方打工了,今天早晨走的,他本想早晨去和你说一声,但走的太早了,就没去,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回来再和你一起玩。”说完这话,我看他母亲也扭过头去,偷偷的抹着眼泪。作为母亲,谁愿意让自己年幼的孩子外出受苦受累,但没有办法,贫穷在推动我们努力向前奋斗的同时,也带给我们太多的心酸和无奈。这就是我曾经生活的农村现状,当城里的孩子已经开始享用肯德基、麦当劳时,我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尝试用稚嫩的肩膀扛起家庭的重担艰难前行,这就是命运的考验,这就是生活的磨砺!

   过了几天,我晚上放学回家,一进家门发现父亲回来了,“三儿,看爹给你买了什么,新书包,还有好吃的!”我高兴极了,猜想父亲这一次一定是挣到钱。后来我了解到父亲和二舅这次去南方跑了个大业务,挣了不少钱。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父亲是如何和国营大厂的人谈的。在父母的聊天中,我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父亲和二舅坐了40几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南方的某个城市,二舅有经验直接去找当地的电厂,电厂对电料的需求大。到了电厂人家一听是河北小厂来的,连大门都没让进,父亲和二舅没有放弃,连续几天都到大门口守着,时不时给看门的人递烟,临走时还给人家放下几盒烟,看门的人不知道是因为被感动,还是因为送的烟起了作用,对我父亲和二舅说:”你们明天下班来,我给你们指个人,如果能和他搭上关系,订货绝对不成问题。”我父亲和二舅千恩万谢,把包里所有的烟都给了他。第二天下班前很早就到了,看门的人说:“一会儿下班,你们看有一个个子高高的,带着眼镜,自行车擦的锃亮的,那是材料科贾科长,负责定货的。”一下班,看门的人直接把那个贾科长指给了父亲和二舅。一下班,贾科长刚出厂,父亲和二舅找到他,说:“贾科长,这是我们的工作证,我们是大北电器开关厂的,你们需要的电料我们都有,这是我们的材料,您看看吧!”所谓的大北电器开关厂不过是杜撰出来的,村里人出去跑电料各种名字都有,说白了都是皮包公司,那个时候资讯还不发达,真假也无从查起。贾科长说:“我们是国营大厂,怎么能用你们的产品。”我父亲一听心凉了半截,二舅没在意,继续说:“贾科长,虽然我们是北方小厂,但我们的质量过硬,很多电厂都用我们的产品。”贾科长极其不耐烦的说:“好吧好吧。”径直推着自行车离开了。二舅说:“有门。”父亲心里却犯嘀咕。二舅有经验,打听到了贾科长的家庭住址,登门拜访,贾科长看到父亲和二舅很惊讶,二舅直接把买的茶叶和烟酒塞给了她,说:“贾科长,这是一点小意思,请你笑纳!”他象征性的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说:“明天来我的办公室谈吧,我好好看看你们的产品。”二舅赶忙说:“好的,谢谢您!”回去的路上,二舅对父亲说:“我们为什么叫跑电料呢,说白了跑字最关键,就是建立关系、疏通关系、维持关系,靠什么呢,靠礼品,靠回扣,那些价值不菲的礼品发挥了关键的作用。”这些做法违规,甚至是违法,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农村的农民只能通过这一条最便捷的路,获得订货单,这也与当时的监督机制和招投标机制不健全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就是现在这种做法也时常存在,人性的贪婪也许不能被消灭。

    第二天,父亲和二舅早早来到了贾科长的办公室,和二舅预料的一样,一切都很顺利,简单的谈了一下产品,由于二舅的回扣给的非常高,贾科长也很满意。就这样父亲的第一次跑业务非常成功,当然二舅发挥了关键的作用。后来二舅又带父亲出去了几次,父亲摸着门道自己单干了。这也是农村宗族关系的一个特点,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挣了钱,会带动其他亲戚一起干。父亲那两年挣了钱,我家也买了拖拉机,盖了新房子,日子逐渐好起来了。而我也顺利的考上了县一中,离实现走出农村的梦想又进一步。

中考时我们班只有包括我之内的3个同学考上了县一中,有几个同学上了中专,其余大部分同学初中毕业就回村务农了。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的思想观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大哥中考的年代,考中专还是第一选择,因为中专毕业国家给分配工作,上高中是第二选择。到了我中考的年代,由于国家不包分配,考高中上大学成了第一选择。  

   高中的学生一部分来自县里不同的乡,还有一部分是县城的。像我们来自乡里的孩子需要住宿,初入宿舍,我也有些吃惊,一间小小的屋子上下铺住20个人。不过,大家凑在一起还是很高兴的。“我叫王宇峰,十二里铺中学的”,“我叫尚文举,景合中学的”……大家七嘴八舌的做着自我介绍,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青春四射,活力无限的年纪,但我们谁又想到迎接我们的将是沉重的课业,青春将被无限制的压制,我们三年的高中生活只会有教室、宿舍两点一线。因为这是我们大部分人改写自己命运的机会,我们已经长大,自农村的孩子都经历过田地里劳作的辛苦,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每天早晨6点起床,6点30分上早自习,7点30分吃早餐,8点上课。所谓的早餐就是玉米粥、馒头和咸菜,宿舍里每天轮流由一名同学负责打饭,每当吃早餐,我总会想起农村喂猪的场景。有时候,大家会从家里带不同的下饭菜,有的带炸酱,有的带芝麻等等,大家一起分着吃,虽然苦,但大家有说有笑。中午饭是自己拿着饭盆去食堂打,一般几毛钱就能解决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时间太紧,大家都不回宿舍吃,就都蹲在操场吃或者找个砖头坐着吃,那场面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在北京定居后,有时看到一些务工的农民兄弟蹲在地上吃饭,我总会想起我的高中生活。那时候除了少数县城的孩子,大部分农村孩子都起这样,所以大家也没觉着苦。

    走过高一、高二,转眼到了高三,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这是你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人生能有几次搏,此时不搏何时搏”的标语随处可见。大家连走路都加快了步伐。我们宿舍一个同学叫张华,晚上睡着了做梦都大段的背着英语,这就是高三备考的写照。那时我们生活中只有学习和老师的“怒吼”。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一场非典打破了我们备考的节奏,学校宣布“全体放假”,回家备考。那个时候板蓝根都已卖的脱销,人人谈非典色变,人人处在恐慌中。没办法,我们只好背起被褥,骑自行车回家备考。刚到村头,我就被村里执勤的人拦下来,那个时候以村为单位,在每个入村的路口有人把守,新回村的人必须在村外的帐篷生活三天,才能进村。我就这样在村外生活了三天,家里有人把饭送到村口。控制传播的源头是防控非典最有效的方法,但也让备考的我受了三天的煎熬。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父母让我全心备考,地里的活也不让我干,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是幸福的。随着非典疫情的逐渐减退,在高考前夕我们可以返校了。同学倍加珍惜这最后的复习时光,希望时间能够走的慢些。但随着高考的到来,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结束了。我们迎来了人生中改变命运最关键的一次考试。那个时候没有“旗开得胜”家长旗袍装、没有全家齐上阵的翘首以盼,没有高级宾馆和饭菜,甚至有的家长还不知道孩子高考的日子,他们还在田地里劳作,在工地上务工。我们中午考完,几个同学在考点的外面吃碗炒面,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简单休息一下,准备下午的考试,这就是我们当时高考的真实写照。有时孤军奋战更能激发斗志,因为心里无所依靠。两天的时间很短又很长,短的是答题的时间,长的是等待的时间。改变我们命运的高考就这样结束了,接着是漫长的等待出成绩的时间,很幸运,我的成绩刚好是一本线,上一个不错的二本没问题。填报志愿时老师说机械专业就业率还挺高的,可以报考。就业率是农村孩子填报志愿的最重要的参考之一,因为国家已经不包分配工作,就业率高意味着可以找到工作,我报考了一所工科院校。

在家等待录取消息的日子,我去县里的建筑工地当小工,每天十几块钱,负责推沙子,搅拌水泥之类的,那时想,也该为家里分担一些了。那几年,由于国家的政策对于皮包公司管理的比较严,许多企业都实行了招投标,父亲跑业务越来越不行了,有时候出去一趟还赔不少钱,再后来,父亲干脆就不干了,重新开始种地,打零工。时代在变化,跟不上时代就会被时代所淘汰,父亲虽然已经对26个字母非常熟悉了,但规则已经发生了变化,而像父亲一样的农民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属于他们辉煌的90年代已经过去。后来,听父亲说那个贾科长由于私拿回扣也被抓了起来。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我们的国家也正在逐步纠正过去大家习以为常的违规,甚至是违法的行为,公平正义有时不时一蹴而就的,总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只有去适应才能更好的生活。当城里的孩子高考完,外出游玩时,大部分的农村孩子还在田间地头、建筑工地汗流浃背的抒写自我奋斗的“史诗”,虽然过程是苦涩的,但内心却是充实的。

     一天下午收完工刚回到家,母亲对我说:“三儿,老凯回来了。”我一听高兴极了,他这一走五六年没有回来,我们偶尔通次电话,我说:“娘,我去找他去。”娘说:“三儿,别去了,老凯没了……”娘哽咽了。我脑袋嗡的一下子,“怎么没了,什么意思?”娘说:“老凯,被炸死了,尸体被运回来了!”我的脑袋彻底空白了,眼泪夺眶而出,老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放羊,一起上学,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上次我们通电话,还说等我考上大学,好好给我庆祝庆祝呢。我没敢去他家见婶子,怕她看见我更伤心。原来,老凯这几年一直在南方打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也挣了些钱,大部分都寄给了家里。后来,在一个烟花爆竹厂稳定了下来,负责制作爆竹,由于厂子管理不严格,一次烟花爆竹爆炸出了事故,老凯和另外两个人被炸伤了,送到医院人都不行了。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村里人都说:“多好的孩子啊,这就是命啊!”是啊,命运不可预料。我一个人坐在我们最后一次聊天的地头,回想曾经的点点滴滴,不禁泪流满面,我怨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怨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十四五岁就外出打工,尝尽了人间的辛苦,却最终没有换来脱离贫穷的梦想,这是一个人的悲剧,也是一个家庭的悲剧。愿老凯在天堂没有疾苦,愿命运能够眷顾来生的他!

  一天,学校来电话让我去学校取录取通知书(那时候村里还没有邮政投递),收到这个消息我激动的一夜都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我就起床了,早饭都没吃,骑上自行车直奔学校。18公里的路程,我骑的飞快,怕去晚了录取通知书会飞走似得。我到学校时,还没有开门,在门口焦急的等着,一开门我第一个冲了进去,“老师,我来取我的录取通知书。”负责的老师,问了我的姓名和班级后,找到录取通知书交给我说:“祝贺你同学,马上就是大学生了。”我激动的说:“谢谢您老师!”我走出办公室,没有马上回家,来到了学校的操场上,找了块砖头做了下来。望着尘土飞扬土操场,回想起了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蹲在操场吃饭、老师授课时的情景一一浮现在眼前,我不禁紧紧的攥了一下拳头,努力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老凯呢,难道他不努力吗?命运让人捉摸不透,但我们不能因为命运的无常而放弃我们曾经的理想,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其余的就交给老天吧!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向我曾经生活的校园说再见,我骑上自行车,离开学校踏上了返家的路程。刚刚骑了一半,天突然阴沉了下来,看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我飞快的蹬着自行车,生怕下了大雨,把我包里的录取通知书淋湿。快到村头时,大雨突然下起来了,我下意识的用手一捂背包,没想到自行车前轮一滑,我摔在了路中央,这时听到后面一个大卡车刺耳的鸣笛和由远而近的刹车声,当我推着自行车站起来时,发现大卡车近在咫尺。卡车司机摇下玻璃骂了一句:“他妈的,你不要命了。”这时雨水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也顾不上他说些什么,赶紧看我包里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湿了一些,我马上脱下上衣,紧紧的包裹着背包,骑上自行车向家奔去,卡车司机在后面又大骂了一句“神经病!”我很快就到了村头,下了国道,那时候,村里的土路,已经铺成了砖道,自行车不在塞泥了,我飞快的骑着,手死死的护着背包,终于到家了。母亲看到这样,忙问:“三儿,这是怎么了?”我这才发现,我的腿、胳膊都破了,血还流着。我怕母亲担心,没敢说实话,说:“没事,摔了一跤!”我把已经淋湿的录取通知书给母亲看,“娘,我被大学录取了!”母亲一看,激动地眼泪都留下来了。“三儿,赶紧洗洗去,我去你大伯家叫你爹去!”娘一路小跑的奔大伯家,连雨伞都忘了拿。

就这样,我被大学录取的消息,传遍了全村,村里人都说:“你看人家孩子多有出息,两个大学生,祖坟上肯定冒青烟了!”把子孙的福气归功于祖宗的庇佑,一直是人们固有的想法。娘听到这样的夸奖,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但谁会想到家庭的厄运正在降临。

一天,村里的治保主任找到我家对母亲说:“你家老二犯事了,聚众打架,被公安抓了。”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瘫坐在了地上,父亲蹲在地上抽着旱烟,嘴里说着:“不孝子啊,不管他。”

二哥从小不爱学习,调皮捣蛋,按照母亲的话说:“老大和三儿就没让人操过心,从小就没挨过打,老二挨的打最多了,但还是管不住。”母亲说这话时,总是掉眼泪。二哥上初中时和人打架把人家的眼都快打瞎了,父母管不了,初中毕业就安排他当兵去了,我们不知道二哥在军队是如何度过的,父亲跑业务时路过他所在的部队曾看过二哥一次,说挺好的。过了几年,二哥复原回家了,明显比当兵前懂事了很多,母亲逢人就说:“还是军队锻炼人啊!”可好景不长,二哥以前所谓的朋友又来找他,一起吃喝玩乐,有时人的命运和结交的朋友有密切的关系。父母做梦也没想到二哥会做这样的事,虽然生气,但作为父母,还得尽一切可能找关系减轻刑罚。父亲拿着礼品和钱四处找人拖关系,那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找到了一个远方的亲戚,人家帮忙问了问,回来说:“你家老二一个人全扛下来了,说是自己干的,不肯招认其他人,如果招认了其他人,还有可能减刑,你们最好劝劝他。”后来,父母被允许见一面,也劝了二哥,但没起到任何作用。义气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二哥被判了十年。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十年的青春将在监狱中度过。二哥的事给我们这个家庭造成沉重的打击,母亲以泪洗面,父亲整天唉声叹气。我不知道父母是如何熬过的那段岁月,一夜之间,他们好像苍老了许多,而我却无能为力。

生活还得继续,只有时间能够磨灭心中的痛苦。大三暑假时,我曾陪母亲去监狱看过二哥一次,交一些钱可以陪服刑人员吃一顿饭,母亲舍不得,我把勤工俭学的钱拿出来给母亲,说:“来一次不容易,还是一起吃个饭吧!”饭桌上,二哥偶尔问一句:“三儿,上学咋样啊?”我说:“挺好的。”母亲嘱咐道:“老二,一定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我想这几年,这句话母亲不知道已经和二哥说了多少遍。我曾深深的怨过二哥:“好好的家庭就被他搅乱了。”但也许这就是命吧,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一个家庭也有一个家庭的命运。母亲后来嘱咐我和大哥最多的话就是“穷不怕,犯法的事咱可不做,不是咱得东西可不能乱拿!”我一直把这句话深深的记在了心里,在学习、生活、工作中从来没做过违规违法的事,也许这就是最好的人生教育吧!

离大学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像小鸟一样早已飞向了大学校园。等待的日子,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去乡里的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手续,负责办理的公安人员态度极好说:“小伙子,你的户口不再是农村户口了,变成城镇户口了。”户口一直是区分城里人和农村人身份的特殊存在。可以说,对于农村孩子来说上大学是转变户口身份的唯一出路,按农村人的说法是“吃公粮了!”爹娘也一直做着我上大学的准备,最主要的就是上大学的学费,家里已经没多少积蓄,3000多元的学费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何况还有住宿费、饭费,这时大哥来电话了,说:“娘,三儿的学费你们不用管了,我管!”娘说:“老大,你在外面上班也不容易,还得攒钱买房子娶媳妇,怎么能全让你管呢?”大哥说:“那些事都不着急,我找个机会回趟老家,把钱拿回去。”那个时候大哥刚经上班几年,手里也没什么积蓄,但为了家庭,为了不让父母为难,为了让我顺利的上大学,把攒的钱都给了父母,上学费用的问题也解决了。有时候我想,要是没有大哥的钱我会怎样呢?有时候,个人的命运和家庭的命运紧紧的拴在一起,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为了节省路费,我没让父母送我去上大学,独自踏上了1000多公里,20几个小时的路程。在这以前,我最远就到过上学的县城,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我先坐汽车到省会城市,大哥给了我买了火车票,我独自踏上了旅程,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初入大学,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办理完入学手续,我赶紧拿着行李直奔新分的宿舍,宿舍楼底下有学长帮助办理入住,“欢迎新同学”的标语随处可见。我被分到了505宿舍,不再是20个人的大宿舍,而是4个人的房间,上铺睡觉,下铺是写字台,条件非常不错。我正收拾,一名同学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家长,“你好,我叫王立雷,这是我的父母。”我正收拾上铺,赶紧跳下来打招呼并做了自我介绍。张立雷来自杭州,典型的南方城里人,家庭条件十分优越,在我们还不知道手机为何物的时候,他入学时家里已经给他配了手机。我们正聊天时,门被推开了,一名同学被学长送上来了,他怯怯的说“这是505宿舍吗?”我说:“是”赶紧帮助他拿行李。他说:“我叫朱亮亮,甘肃人。”我和张立雷也各自做了介绍。宿舍最后一个来的是东北人,一进门就大声说:“各位同学好,我叫罗一山,叫我大山子就行了。”我们宿舍的人都到齐了,大家收拾好,一起到校园熟悉环境,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大学生活。

    大学期间,我一直保持着我上高中的习惯,6点起床,早早的到教室上早自习,按时上课,参加的社团活动也很少,空余的时间就带家教挣钱。张立雷热衷于参加各种活动,十分的活跃,学习成绩也可以;朱亮亮是甘肃来的,入学的成绩排名较低,学习一直很吃力,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十分的节水,刚到宿舍时的前几天,时不时的看看水龙头,后来我才了解到,在他生活的地方没有自来水,只有水窖,吃水非常困难。罗一山一入大学就放飞了自我,没过几个月就开始逃课了,虽然学习不努力,但各门功课都能通过。大学生活过得如此飞快,转眼就到了大四下半年,也到了找工作的关键时期,由于我学习成绩优秀,在学校组织的校园招聘时,我被北京的一个国企录用了。张立雷没有找工作,回杭州和父亲做生意去了。朱亮亮由于大三时迷上了网络游戏,挂掉了很多门功课,没能按时毕业,有时候生活在贫瘠的土地上一旦没有了目标,来到充满诱惑的环境极易迷失自我,命运又一次改变,不过这一次不是向上而是向下。罗一山回东北了,听说家里给他找了一个公务员的工作,每个人的命运有时和他成长的环境息息相关,这是谁也不能回避的。毕业的时间到了,和大多数毕业的情景一样,我们忙着聚餐,忙着告别,忙着和我们的青春说再见,校园里充满着离别的气息!是时候背起行囊和大学生活说再见了,我踏上了返家的行程,四年的大学生活让我更加成熟,在改变命运的征程上更近了一步。我有时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不是对命运最好诠释!

结 尾

我又一次踏上了离家的旅程,不过这一次我将彻底告别农村生活,来到祖国的首都北京奋斗、打拼,实现命运的多级跳。但迎接我的将是更多的挑战,我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你是最后一个报道的,我们还以为北京户口你不要了呢?”人事科的人问我。我解释说:“我家在农村,没有网络,没看到咱们在网上的通知,户口落晚了。”她也就没在说什么,给我办理了入职手续。我们这一批共有5个人,入职培训完成后,开始分配,只有我一个人分配到了一线车间,其余4个人都被分配到了人事科等不同的科室。我去车间报道,车间主任找我谈话说:“大学生就要先到一线锻炼,你去检修组吧,好好跟着师傅学!”就这样,我到了一线班组,师傅们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和领导没走关系吧,这下有你受的了!”就这样,我开启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师傅们说话的含义,但庆幸的是我用自己的努力和坚忍在单位站稳了脚跟,后来在北京买了房子,结了婚,有了可爱的宝宝。

现在,我仍然在改变命运的征途上奋斗,从来不曾想过停歇,因为我肩负着父母的期待,家庭的重任,工作的责任。命运给了我太多的眷顾和考验,我不能辜负自己的命运和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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