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志昆坐在空旷的教师办公室，清晨的阳光透过院内几颗茂密的法桐洒在桌面上，闪出一片金黄。
这是原来的镇南中学，在县城最南边，占地12亩。南边是操场，有个200米环形跑道，跑道外是老师们的小菜园。北面东侧是教学区，有两排8个教室。由于学校马上要撤并，现在仅前排4个教室在用，从西向东依次是初三一至四班。后排4个教室除一个用做教师办公室外，全堆满了杂物。西侧是生活区，用一堵围墙隔离，中间是一个弓形小门。现在的住户不多了。九十年代初，国家取消了福利分房制度，开始允许个人建房。一些在银行税务邮电等有钱单位就职的教师家属，大多在外面买地建房搬了出去。现在还在学校住宿的除了在努力攒钱买房的，大多家属是农村的单职工。校园绿化搞得很好，教室前宿舍前全是可以环抱的法桐。操场南边的那排垂柳，更是为学校增色不少。
学校上周安排郝志昆负责这里的工作，现在是第二周。郝志昆每天坚持7点到，同事们也照样来得早。
8点预备，看了看墙上的电子表，才7：10。大伙一般7:30到，郝志昆开始整理室内卫生。
这是原来学生的教室。屋顶有地方漏雨，地面稍微发点潮湿，还有些霉味。郝志昆打开窗户通风，向一只暖瓶内灌满水，插上热得快，接通电源。
今年暑假，固义县新成立了一所凌云中学，占地50亩，在县城东北角，招收固义镇和城内的小学毕业生。同时，原固义镇中学和镇南中学撤并到凌云中学。由于工程进度原因，开学前预计完工的两座教学楼只整好了西楼。无奈之中，局里决定镇南中学暂时保留初三，含原固义镇中学和镇南中学各两个班，等凌云中学东教学楼建好后再搬过去。
“志昆，早早来了？”申振山和王建国一块进了办公室。
“来了，今天来的早啊！”志昆回个招呼。
“你经常来的早，向你学习！”振山笑笑。
“今天周五，晚上哥几个坐坐？”志昆边把垃圾倒进垃圾桶边说到。
“好，一会儿和军伟说一下，一个不少”，振山爽朗的答了声，建国笑了笑没吭气。
现在这个院内有168名初三学生和12位老师。学生是两个学校合并的，老师也基本上是。其中郝志昆是从固义中学调来的，申振山是县里整顿教师队伍时从乡镇归队的。
7:30，老师们陆续到齐，郝志昆主持晨会。
所谓的晨会和午会，就是利用上午和下午预备前的时间，布置一下当天要做的主要工作。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郝志昆最烦长篇大论信马由缰的胡说八道，简短利落明快的风格老师们比较满意。
也断不了老师有事请假和公事外出，不能到校的老师需要调课，也是在这个时间。
“今天我说两个事儿。一是今年教师节表彰定在周六，8:30全体教师到电影院集合；二是周日补课，本周该数学、政治、化学，谁有事先说？”
一般是开学的第二周赶上教师节，但凌云中学由于刚成立，学校提前一周开了学，重点是加强管理。
三四班数学老师沈晓洁说：“我周日要回老家，侄女结婚，不在场不好。”沈晓洁身材娇小玲珑，长发披肩，平时经常晕红的俏脸现在却布满寒霜。
郝志昆感到很意外，每周补课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谁有事也是互相调换一下，不空课就行，这里问问是否有事是象征性的客气一下。
沈晓洁是郝志昆原来在固义中学的学生，面对这些新同事，刚开始展开工作，怎么也应该配合的。
郝志昆眉头皱了一下：“那谁能来？”
周六日补课虽说有点报酬，但老师们还不是很情愿来。一来一些家务事要做，再就是学生原来散漫惯了，补课时的课堂纪律也是个问题。
郝志昆上周一来，就和几个班主任制定了《学生一日常规》，一共十条。每个学生印发了一份，要求必须背会，随时抽查。学生们看到环境变了，老师变了，都有一种畏缩感，就连那几个捣蛋包也怂了不少。
班主任把这十条常规当成紧箍咒，要求学生严格按照制度来执行。一个星期下来，迟到早退课间随意出入教室现象明显减少，学生上课故意捣乱的势头也被遏制下去，没有了老师上不成课的情况。
上个周末补课，由于是开学后第一次，郝志昆要求班主任连续跟了两天。除了上课就是看班，班主任也确实很累，但郝志昆也是一样，其它三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也知道都是为了学校工作。
刚才郝志昆说晚上一起坐坐，几个班主任就知道郝志昆是因为上周补课的事儿，一时间心情舒畅了不少。
现在当官的可分为四类：官大架子大，官大架子小，官小架子大，官小架子小。郝志昆无疑是官小架子小的那类，身先士卒，可以说根本没有架子。
大家都看得出来，县里成立凌云中学，就是打造一个硬朗的初中，将来给固义高中提供优质生源。凌云中学必然是全县初中的领头羊，这里的发展空间很大，给予了许多人以期望。
这样的局面沈晓洁看不到？
大家面面相觑，忽然，郝志昆感到一束目光投向自己，微一偏头，他看到了王丽萍饱含着深意的目光。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王军伟有次开玩笑，说她说话像鸟叫那样好听。只听她说道：“我来吧，我周日没事，离学校也近，方便。”王丽萍任三四班英语课，原来在固义镇中，身材高挑纤细，戴幅眼镜，不太爱说话。
“那好，”郝志昆感激地看了一眼王丽萍，“谁还有事儿？”
“王军说晚一会儿来，不耽误上课。”建国说。
王军是音乐老师，建国爱唱几句，晚上两人结伴参加城内露天演唱团，感觉很嗨。王军酒量不大，但经常爱来两杯，高兴的时候很容易放开，今天来晚一定是昨晚喝高了。
“好，散会。”
郝志昆走到院内那颗粗大的法桐下，敲响了挂在树杈上锈迹斑斑的铁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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